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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ircle C  01



「副主任早。」

「早。」金發青年點了點頭，快步走過了走廊。

一百八十三公分的身高，挺拔而修長的身材沒有一絲贅肉，耀眼的金發以及白
皙的肌膚，構成了這副彷佛是明星穿上白袍，在電視影集中偽裝成醫師的模樣
。

『……好帥啊。』

『本院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副主任，第一天來就給你見識到了，不錯吧？』

『簡直棒呆了！』

『沒錯！……欸？今天副主任一個人來耶。』

『喔，因為吉爾菲艾斯醫師昨晚就進刀房了。』第三個人低聲說。

『那個婆婆嗎？』

『是啊，聽說萊因哈特醫師還是點頭了。』

『……不是很危險嗎？』

『是啊，而且得要花好大的工夫……噓，我們快走吧，要打卡了。』

『喔……啊，那為什麼是那個吉爾菲艾斯醫師動手術？』

兩個人悠悠地看著那人一眼，同時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以後就曉得了。」

「啊？」




「那麼，就這麼決定吧。神外繼續兼任急診主管的職務，如果沒有問題的話，
我們就散會了。」

圓桌旁的與會人，身上加起來總共有五十張白袍以及十三張西裝。

在眾人收拾著桌上的文件時，神外主任輕輕拍了拍金發青年的肩膀。

「又要辛苦你了，不可以埋怨理事長跟院長喔。」

「不會。」金發青年笑著。

「……辛苦會有代價的，萊因哈特，下一任的主任選舉我打算提名你，好好表
現。」

「……謝謝老師！」金發青年低聲說著。

燦爛的光芒從那水藍色的眼睛綻放了出來，那本是同事間所竊竊私語的，野心
家的眼睛，但是看在這長者眼裡，卻只是生氣勃勃。

「別客氣。」贊賞地看了一陣子後，主任笑著，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辛苦這一陣子，等事情過去，我放你們兩個月的婚假。」

「老師……」金發青年求饒般地說著。

「……怎麼？你還沒答應啊？」主任真的張大了眼睛。

「……嗯。」




要我怎麼答應啊，這麼多的事情都還沒有做，目標比太陽還遠，我根本沒有時
間了啊……

再說……嘖……他干嘛沒事找事煩我！

金發青年出了會議室後，就是接著快步往刀房走了去。長度適中的金發有幾絲
飄揚著。隱隱的怒氣從那端正俊秀的鼻梁以及嘴唇可以察覺得到。

『副主任好像又生氣了耶……』

『吉爾菲艾斯醫師又做了什麼事啊……』

『……你想，我們要不要先去跟吉爾菲艾斯醫師提醒一下？』

『……來不及了吧……』




「跟吉爾菲艾斯說我到了。」

金發青年換過手術服後，一邊踩著刷架的踏板，一邊讓自己的手臂淋著消毒液
。

姣好而優美的手臂露出了手術服，幾個推著器材經過的男男女女，莫不偷偷瞧
過了一眼。

「咳……」從手術室中走出來的年輕醫師乾咳了一下。

嘖……

於是，推車的繼續推車了，准備東西的繼續准備東西。

年輕醫師的頭罩後，幾綹紅發露了出來。足足有一百九十公分的身高，即使是
金發青年也不免遜色了那麼幾公分。

「嗨。」年輕的醫生靠著刷手台，輕輕打著招呼。

看了他一眼，金發青年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即使是帶著口罩跟頭套，然而，從那微微眯起的眼睛以及皺起的鼻梁，還是能
夠感覺到他的笑意。

「昨晚睡得好嗎？」高個子醫生也帶著微笑問著。

「非常之好。」金發青年笑著說了。

「我六點來接你的班好嗎？」

「在這之前我就會把它解決掉的。」金發青年揚了揚眉頭。

「那我接你去吃晚飯？」

「餐廳可以先訂了。」

「呵……沒有問題。」

「你就回去睡吧……對了，你有看到我的PDA嗎？」

「……你一向不是放在書桌上？」

「早上起來沒看到。」

金發青年刷好了手。

「那我幫你找找……」

輕聲說過後的高個子醫生，四周看了看後，確定沒有人注意，才微微彎下了腰
，而金發青年也略略側過了臉，避開了金發青年舉在前胸的手臂，隔著兩層口
罩，兩個人柔軟的唇瓣輕輕印了一下。

「晚上見，萊因哈特。」

「晚上見，吉爾菲艾斯。」




** **



「哈哈哈……」

一邊大笑著，金發青年微眯著眼，靠在了扶著他的高個子青年肩上。

「是啊，萊因哈特大醫師可高興了，醫術、職位雙贏啊。」高個子青年輕聲笑
著，一面將他扶進了房子。

柔柔的月色照進了小小的庭園，金發青年的眼神已經不像是先前一般的凌利。

當他坐在玄關，側靠著小幾，靜靜看著正在替他脫鞋子的高個子青年時，臉上
是好滿足好滿足的笑容。

「怎麼那麼看著我？」高個子青年察覺到後，忍不住笑了。

「只是覺得有點不真實。」金發青年低聲說著。

「……你的PDA我放在小幾上了，萊因哈特……」

低聲說著一點都不合時宜的話語，兩人卻是坐在玄關旁激烈地擁吻了起來。

「嗯……」

靠著小幾的金發青年，因為那熾熱的擁吻，使得本已有些微醺的雙眼，更加迷
蒙了。

「明天幾點要起床？」

「七點……」

「今天晚上on call嗎？」

「沒有……」

「……萊因哈特……」

「嗯……呵……要在這裡嗎……」

「都可以……你決定就好……」

「……那就在這裡吧……呵呵……」

「主任說我搞不好很快就可以升了……」有些慵懶地趴在床上，身上蓋著厚厚
的棉被，金發青年閉著眼睛說著。

「太好了，不是嗎？」輕輕攬著他的、紅色頭發的高個子青年，輕輕地吻了吻
他的臉頰。

「嗯……好快啊，又近一步了……可是還好遠……」

「萊因哈特一定做得到的……」紅發青年又輕輕吻著。

「遠遠看著時，總覺得似乎沒有離得那麼遠。但是，等到爬到了半山腰，才曉
得還有好遠好遠的距離……」

「嗯……」兩人的臉頰輕輕靠著。

「……我有點急了，吉爾菲艾斯……我好怕，我根本等不到那一天……」

「一定可以的，萊因哈特……」

「……你真好，吉爾菲艾斯……」轉身與紅發青年緊緊相擁，金發青年低聲說
著。「你到底喜歡我哪一點呢？」

「……都喜歡。」

「……一定有不喜歡的地方吧？」

「……有……」

「……」

「啊，別生氣啊，萊因哈特，其實……」

「其實什麼！既然討厭，早一點說清楚，要分就早點分！」

金發青年翻過了身。

「……別這樣啊，萊因哈特……」失去了懷裡的溫暖，紅發青年嘆著氣。

金發青年沒有理會他。

「……萊因哈特？」

「我很累了，別煩我。」

「……萊因哈特……」

「……」

「……萊因哈特……」

「吵死人了，要說什麼就說啊。」

翻過了身，萊因哈特看向了吉爾菲艾斯。

吉爾菲艾斯正用著一雙柔和的眼睛看著他。

「……誰叫你說討厭我……」萊因哈特移開了眼睛。

「這樣的萊因哈特我也喜歡啊。」

「……我們明天有班，早點睡吧。」萊因哈特低聲說著。

「嗯……」

紅發青年伸手摟住了他，而萊因哈特的臉頰，也靜靜地靠在他的胸膛。

「……我們會一輩子在一起嗎……」紅發青年低聲問著。

「……」

「萊因哈特？」

「……嗯……」

「一輩子？」

「……就到我……生命的盡頭……」萊因哈特輕聲說著。



** **



「快點啊，吉爾菲艾斯！」

金發青年緊張地在玄關收拾著昨晚遺落的物品，一邊連忙在手提包裡塞著自己
的早餐跟印出來的參考資料。

……奇怪了，我的PDA呢……



其實早就准備好了的紅發青年，蹲在床邊，沮喪也似地捏著一只小小的皮盒子
。

天曉得他准備好了多久，這盒子都要給自己捏到變形了……可是……如果他再
提一次，萊因哈特一定會生氣的吧……他最近這麼累了，還讓他為了這個心煩
嗎……

紅發青年垂著肩膀，看著那只皮盒子。

「你好貴的啊……至少也要有點用處吧……」

然而，戒指精靈不是常常發生在現實世界的，也因此，紅發青年的嘆息想必也
沒有什麼生物還是非生物聽得見了。

『吉爾菲艾斯！』

「……啊！？我來了我來了！」

連忙把皮盒子又塞到了枕頭下，紅發青年連忙跑了出去。

「啊！遲到了！快點啊，吉爾菲艾斯！」

金發青年的身影在面前晃了過，紅發青年發了片刻的呆。

「……怎麼了？」金發青年站在了玄關前，疑惑地看著紅發青年。

「……只是覺得……你現在好美……」紅發青年愣愣地說著。

「……笨蛋！快啦，走了！」

拉過了還在發呆的吉爾菲艾斯，金發青年帶頭走出了門。

關上門後，客廳的掛鐘，秒針緩緩走著。

一只皮套有些陳舊的PDA靜靜躺在了小幾上。

滴……滴……滴……滴……

有別於剛剛的喧鬧以及慌亂，空無一人的屋子裡，此時顯得格外的安靜。

滴……滴……滴……滴……

彷佛鎖住了時光，鐘擺緩緩晃著。桌上兩只被遺忘清洗的馬克杯，靜靜地靠在
了一起。



C  02

　　「你找我嗎，萊因哈特？」紅髮青年敲門後，探進了頭來，小心地問著。

　　「對，你坐下。」萊因哈特指了指眼前的座位。
　　等到他坐定了，金髮青年才勾了勾手指，讓他向前傾來。
　　「怎麼了？」紅髮青年問著。
　　輕輕捲上了一縷紅髮，兩人的臉靠得極近。
　　「這句話是我要問你的吧，今天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嗯？」

　　「... ...因為我的上司一直在作弄我。」
　　「我作弄你什麼？」金髮青年笑得淘氣。
　　「... ...現在就是。」紅髮青年嘆著氣。
　　「我只有說我要想想而已。」金髮青年放開了他，背上靠著座椅，卻真的是在低聲笑著。
　　「萊因哈特，全醫院都曉得我們的關係了，只是一個手續而已，需要想這麼久嗎。」

　　「... ...我當然得要考慮考慮了。」萊因哈特繼續憋著笑。
　　「一個禮拜了，萊因哈特。」
　　「啊，這麼快啊。看來我實在是太忙了。」萊因哈特捶著自己的肩膀。
　　「... ...你在擔心什麼呢？」
　　「... ...我沒有在擔心什麼。」萊因哈特說著。

　　「... ...結婚不結婚，對我們將來沒有影響啊。我們在一起兩年了，也該想想了。」
　　「... ...既然沒有影響，維持這樣不好嗎。」萊因哈特低聲說著。
　　「... ...你不想要讓我們的關係更有保障一點？」
　　「... ...主任選舉快到了，我不想... ...」萊因哈特低聲說著。

　　「你認為這種關係會拖累你嗎？」
　　「...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啊，我必須往上爬的，吉爾菲艾斯。」萊因哈特有些暴躁地說著。「你不是一直都能了解嗎。」
　　「... ...我想，我不了解你了，萊因哈特。」
　　「... ...你說什麼？」

　　「以前的萊因哈特不是這樣的... ...」紅髮青年哀傷地看著金髮青年。
　　「別對我說教，我不答應就是！... ...等我報完仇了以後再說。」
　　「... ...在你心裡，只有對於那個男人的仇恨了嗎？」
　　「... ...是。」金髮青年憤怒地看著他。「我這麼說，你滿意了嗎！」

　　** **
　　金髮青年憤怒地走在了通往急診處的長廊，一旁經過的同事，在打了招呼沒有得到回應後，識趣地站了開去。
　　『副主任又在生氣了... ...』
　　『今天早上不是還好好的嗎？』
　　『吉爾菲艾斯學長到底又做了什麼啊... ...』

　　『不是吧，今天他們來的時候還好好的... ...』
　　『... ...聽說是又失敗了... ...』
　　『... ...你怎麼知道？』
　　『... ...艾莉絲跟我說的啊，現在吉爾菲艾斯醫師一個人待在副主任辦公室裡，想必正坐著發呆呢。』

　　『好可憐... ...』
　　『對啊... ...』
　　『... ...在你心裡，只有對於那個男人的仇恨了嗎？』
　　『... ...是！』
　　「萊因哈特... ...」撐著自己的額頭，紅髮青年低聲喊著。

　　叩叩。
　　「... ...」
　　『... ...我可以進來嗎？』
　　「... ...請進... ...主任！」紅髮青年連忙站了起來，畢恭畢敬地鞠了躬。
　　「... ...我就在想，一定又吵了。怎麼，這次沒有追出去？」主任坐在了先前萊因哈特的座位上，帶著取笑的心情問著。

　　「... ...老師，萊因哈特他... ...呃... ...老師怎麼知道？」
　　「就在隔壁，聽得一清二楚。」主任指了指牆壁。
　　「... ...對不起... ...」紅髮青年低下了頭。
　　「... ...別逼他了，吉爾菲艾斯，他沒想通之前是沒有用的... ...」主任嘆著氣。

　　「... ...老師，我急是因為... ...他有什麼理由，是不能對我說的呢？... ...我... ...就是覺得有些不對勁啊，以前我們什麼事情都會商量的。可是他... ...他現在看起來像是在耍著我玩，但是我... ...就是覺得不對勁... ...」

　　主任只是看著眼前有些手足無措的紅髮青年。
　　「我不曉得該怎麼辦才好... ...我也不想要逼他，但是... ...我好擔心... ...」
　　「... ...萊因哈特說的對。」
　　「... ...啊？」
　　「你實在是常常想太多。」主任站了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接著就離開了。

　　** **
　　「學長需要幫忙嗎？」手術時，一旁的學弟小心翼翼地問著。
　　「嗯，謝謝，請把鑷子給我。」
　　「我不是說這個啦，學長... ...」遞過了鑷子，學弟笑著。

　　「... ...不然？」吉爾菲艾斯問著。
　　「副主任的事。」學弟提醒著。
　　「唉... ...」回答他的只是一聲嘆息。
　　「學長別放棄啊，我們全部的人都是支持你的。」
　　「謝謝喔... ...」吉爾菲艾斯垂下了肩膀，繼續他的工作。
　　也許該跟他好好談談吧... ...弄清楚他在想些什麼，也許自己有幫得上忙的地方啊... ...

　　走出了刀房，脫掉頭罩跟鞋套，吉爾菲艾斯有些蹣跚地走向了咖啡機。
　　『吉爾菲艾斯！』
　　「啊！？」
　　從身後撞來了一個人，緊緊抱著他，興奮地用臉頰一直蹭著他的背。嚇了一跳的吉爾菲艾斯差點就要用滾燙的咖啡洗臉了。
　　「萊因哈特... ...」紅髮青年無奈地喊著。

　　「我好高興啊！太棒了，吉爾菲艾斯！」終於放開了他，金髮青年在原地轉了好幾圈，最後才坐倒在沙發上，滿足地閉上了眼。
　　看起來是真的很高興啊。紅髮青年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也許不用擔心合好的事情了？
　　「值得了。」金髮青年輕聲說著。
　　「... ...發生了什麼事嗎？」
　　睜開了眼，那雙水藍色的眼睛盡是興奮的光芒。「我帶你去看！我們走！」

　　這就是... ...萊因哈特說的好事嗎？
　　看著眼前，頭痛欲裂、雙眼恐怖地突出的十歲男孩，吉爾菲艾斯覺得有一股惡寒竄上了背脊。
　　「他是他的曾孫，吉爾菲艾斯... ...」從背後輕輕擁著他，臉頰靠在他的背後，金髮青年輕聲說著。

　　「... ...」紅髮青年突然失去了回答他的能力。
　　「... ...我沒想到能有這麼一天呢，吉爾菲艾斯... ...」金髮青年低聲說著。「我總以為，不斷不斷往上爬，到了最後把他從神聖的醫學殿堂扯下是唯一的路。但是... ...它太遙遠了，我沒有時間了，我不想等了... ...」

　　「你想要... ...怎麼做？」紅髮青年顫抖著唇。
　　金髮青年沉默了。
　　「... ...萊因哈特？你要想清楚啊... ...」
　　「他是神經膠瘤，千裏迢迢送來這，想必是要找我們開。」
　　「... ...所以，你想... ...殺了他嗎？」

　　「... ...不行嗎！」金髮青年目光炯炯。
　　「... ...萊因哈特... ...」
　　「... ...你以為我就沒有掙紮過嗎... ...」
　　「你... ...真的想清楚了？」
　　「就算查出來了，最多... ...也就是死刑而已。」金髮青年緩緩說著。

　　「萊因哈特！」回過頭，紅髮青年拉著他的手臂，有些緊張地喊著。
　　「... ...擔心什麼，等到審判結束，最快也是兩年。」金髮青年說著。
　　「... ...不可以！我... ...我絕對不同意你這麼做！」紅髮青年心痛地說著。

　　「... ...」金髮青年倔強地閉上了眼。
　　「你還記得，你曾經發下過的神聖誓言？你還記得... ...記得我嗎？你這麼做，我又該怎麼辦呢？」
　　金髮青年低下了頭，眼淚溢出了眼角。
　　「不要啊，萊因哈特... ...」紅髮青年低聲求著。

　　「... ...」金髮青年沒有說話，只是別過了頭。
　　「不要啊，萊因哈特... ...」紅髮青年緊緊擁著他，一遍又一遍地低聲求著。金髮青年溫熱的淚水，緩緩滴在紅髮青年胸前的衣服上。
　　「很抱歉，我們實在是無能為力。」筆直站著的金髮青年冷淡說著。

　　站在他身旁的紅髮青年，不斷擔心地用眼神安撫著。
　　我知道我知道... ...金髮青年瞪了他一眼。
　　「別說了，今天我們來這裡，就是要找這裡的醫師動刀！你來，給你開！你是國內開神經膠瘤的第一把交椅！」
　　... ...萊因哈特的胸膛劇烈起伏著。

　　萊因哈特很久沒有這麼生氣了，他從他的臉色就曉得。紅髮青年暗暗想著。要不是自己不斷給他使眼色，想必現在他已經拿起身旁的大剪，給眼前的家屬致命一擊了吧。
　　「... ...我拒絕。」萊因哈特抬起了下巴。
　　「... ...你拒絕！？你說什麼！？」
　　「我拒絕替他開刀，請各位另請高明。」

　　「... ...你要搞清楚，我們不是普通人喔！我爺爺可是國家綜合醫院的大老闆，今天只要他說一句，你這個小醫院的急診副主任，馬上就回家吃自己！」
　　「今天如果你們是普通人，我就算會丟了飯碗都一定幫你們開。」看著眼前的家屬，金髮的青年顫著唇。「就因為你們爺爺是國家綜合醫院的大老闆，要我動手術，作夢！」

　　「你... ...」
　　「門口在這裡，救護車會把你們載到國家綜合醫院，想必那裡會有很多醫師搶破頭替他們大老闆的曾孫開吧。」
　　「好！你不開就算了，他開！吉爾菲艾斯也可以！」
　　看向了身旁的紅髮青年，金髮青年只是淡淡說著。「他也不會開的。」
　　「他不像你！吉爾菲艾斯... ...醫師，你認為呢？」

　　「... ...」
　　「吉爾菲艾斯醫師？」
　　你在遲疑什麼？金髮青年不可置信地看向了身旁的人。
　　「吉爾菲艾斯醫師！」
　　紅髮青年的臉上，盡是不忍。
　　「你在想什麼？」金髮青年變了臉色。
　　「... ...萊因哈特，我想... ...」紅髮青年那湛藍色的眼睛，寫滿了痛楚。他看向了自己，帶著滿滿的懇求。

　　「... ...你跟我來。」扯著他的手，金髮青年把他拉出了醫院。
　　「你忘記了是不是！？」來到了急診室外，僻靜的花園裡，金髮青年氣急敗壞地喊著。「你忘記我媽媽是怎麼死的？你忘記我爸爸是怎麼瘋的？你忘記我姊姊是怎麼自殺的？」
　　「... ...我都知道！」紅髮青年閉起了眼睛。
　　「那你... ...剛剛是怎麼回事？他是他的曾孫啊！」

　　「... ...可他還只是一個男孩子！」紅髮青年睜開了眼，直直看著萊因哈特。
　　「... ...你這該死的慈悲心是怎麼回事？」
　　「他是無辜的！」紅髮青年喊著。
　　「... ...我爸媽跟姊姊難道就活該... ...」
　　「... ...萊因哈特，你聽我說... ...」

　　「... ...你同情他們的時候，卻是對我殘忍... ...」眼前的景象被淚水所掩蓋，吉爾菲艾斯的臉變得好模糊... ...
　　他曉得的，如果是吉爾菲艾斯，就算沒有自己，也一定開得下來。這個手術會成功的，一定會... ...

　　絕望地看了眼前的人一會兒，金髮青年轉過了頭，緩緩走開了。
　　「... ...你要開，就去吧，我當作沒有認識過你。」
　　「... ...萊因哈特... ...」紅髮青年輕輕搭著他的肩膀。

　　金髮青年撥了開。
　　「萊因哈特？」依舊是這麼溫暖的聲音啊... ...可是，為什麼卻說著這麼殘忍的話... ...
　　「如果你為了他，為了你那該死的神聖誓言，可以不顧我的感受，就去吧。」回頭看著紅髮青年，金髮青年輕輕說著。

　　「但是... ...別指望我會原諒你！」
　　「萊因哈特！」
　　淚水淹沒了眼前的世界，所有的心酸以及哀傷一起湧了出來。
　　『... ...我想，我不了解你了，萊因哈特。』
　　『以前的萊因哈特不是這樣的。』

　　『... ...在你心裡，只有對於那個男人的仇恨了嗎？』
　　『你為什麼這麼殘忍... ...』
　　『你為什麼總是不答應，你心裡有別人嗎... ...』
　　他的腳步，一直在後頭追著。追過了花園、追過了馬路、追上了天橋。
　　頭髮迎風飄著、淚水灑落，他從沒想過自己會有如此泣不成聲的時候。

　　『萊因哈特！』
　　跑上天橋時，肩膀被牢牢抓著，金髮青年回過了頭。「你追來做什麼！什麼事情你作主不就是了！」
　　「別這樣，萊因哈特，我曉得你最近累了... ...」
　　「累？我？是啊！什麼事情你都要做好人，我決定要做什麼的時候，就跳出來說這個不好、那個也不好！」

　　「... ...我只是想讓你再考慮看看，萊因哈特... ...我只是覺得... ...沒有必要做得這麼殘忍... ...」
　　「... ...殘忍？你說我？」
　　「... ...萊因哈特... ...萊因哈特！對不起，萊因哈特！」

　　「... ...放手！」金髮青年瘋狂似地揮著手。「放開我！... ...放手啊你，放手！... ...」
　　『... ...萊因哈特！』



C  03


　　「吉爾菲艾斯醫師？... ...萊因哈特醫師！」

　　「讓開！」
　　推著病床在走廊奔跑著，所有的人都急白了臉。
　　「究竟是怎麼回事！？」聽到了噩耗，主任衝進了急診室。
　　「主任！副主任他們出事了！」一個醫生喊著，一邊跑著。
　　鮮血從兩人的身上汨汨流了出來，沿途灑落，兩張同樣蒼白的臉並陳著，鮮血交融在了一起。

　　「天... ...」主任露出了難得一見的震驚表情。
　　「聽路人說，繆傑爾先生好像在天橋突然昏倒了，吉爾菲艾斯先生伸手抱住了他，所以兩個人都摔了下來... ...」送病患過來的救護人員說著。「... ...還有，他們... ...」
　　緊緊交握著的手，彷彿只要一放開，就會永遠失去對方似的。

　　『萊因哈特... ...萊因哈特怎麼樣了... ...』紅髮青年的唇微微張著，夢囈般的聲音細細微微的。
　　「您說什麼，吉爾菲艾斯學長？」一旁的醫生連忙低下了頭聽著。
　　『... ...萊因哈特怎麼樣了... ...』
　　「主任！？」醫生驚喜交集地抬頭看著他。
　　然而，主任只是看著萊因哈特青白的臉。

　　「... ...主任？」
　　「分開他們的手，先救萊因哈特！」主任低聲喝著，接著就走去了刀房的方向。「我先去準備，片子照好了以後拿進來給我！」
　　「... ...不行，分不開！」
　　不敢太過粗暴，兩人卻又握得太緊，值班的醫師額上都是汗水。

　　「萊因哈特醫師！放開吉爾菲艾斯醫師！萊因哈特醫師！」一旁的護士著急地喊著。
　　聽見了主任的話語，紅髮青年的手已經放開了，然而金髮青年的手卻仍是緊緊握著。
　　「... ...也許，萊因哈特醫師不願意先進手術房吧。」另一個護士哽咽著。
　　「... ...胡說什麼！現在有空想這些不如想別的辦法！... ...一起推進去，救人要緊，我再來想辦法！」

　　** **
　　國家綜合醫院，手術室的門口，一個少女站在了門口看著手術室裡頭的景象。
　　手術台上的男孩剛剛嚥下了最後一口氣，一個護士正要替他蓋上白布。
　　「... ...您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一個護士輕聲問著。
　　少女只是用著冰冷的表情，繼續靜靜看著。

　　** **
　　『你覺得呢，萊因哈特醫師？這個患者，你有幾成的把握？』
　　「你覺得呢，萊因哈特醫師？這個患者，你有幾成的把握？」
　　『... ...百分之二十... ...醒過來... ...百分之一... ...可以回復病前的能力... ...』

　　「百分之一啊... ...」雙手放在身後，看著病房裡的片箱，主任低聲說著。
　　身後的病床上，兩個人的手依然緊握。
　　『就這樣吧... ...順其自然就好... ...』
　　「就這樣吧... ...順其自然就好... ...如果，這是你的決定的話... ...」

　　「... ...這樣啊，也沒有辦法了... ...」院長看著金髮青年的心電圖，低聲說著。
　　「吉爾菲艾斯也許很快就可以醒了，可是萊因哈特... ...這樣下去活不過一個禮拜... ...」
　　「遺憾啊... ...」院長低聲說著。

　　「... ...我希望尊重他的意思，這是他先前立下的遺囑。」主任遞給了院長一份文件。
　　低頭看過了一遍，院長輕輕嘆了口氣。「我還以為這棒子有人接了。」
　　「... ...我也這麼以為... ...」
　　「只剩下吉爾菲艾斯了嗎？」
　　「嗯... ...以前，看著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我常常有一種感覺... ...」

　　「嗯？」
　　「... ...現在，我的感覺更強烈了... ...」
　　「希望是好的感覺啊... ...」
　　「... ...如果萊因哈特死去，我想吉爾菲艾斯應該也不會睜開眼了。」
　　「... ...怎麼說？」

　　主任指著他們緊握著手。「您不會有這種感覺嗎？每當萊因哈特的血壓下降，我們急著救他時，吉爾菲艾斯的手就會握得更緊了。」
　　「... ...你的意思是，吉爾菲艾斯想要留下他？」
　　「... ...我是這麼想著的沒錯。」
　　「... ...希望不是這樣。」院長拍了拍主任的肩膀。「但是，我不得不承認，你那些壞的預感，從來沒有不準過。」

　　當院長離去時，主任還待在病房裡，靜靜看著兩人。
　　「吉爾菲艾斯，放手吧... ...」主任輕聲說著。「讓萊因哈特走吧... ...」
　　然而，紅髮青年的心臟，依舊穩定地跳著。手，也是緊緊握著，儘管金髮青年的手已經放開了。

　　** **
　　叮... ...叮... ...叮... ...叮... ...
　　少女的耳環，在寂靜的病房裡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她的動作是如此的緩慢而從容，彷彿只是來送一束花... ...
　　是的... ...她手上帶著一束花... ...一束潔白的百合，送給葬禮上的亡者。

　　走到了金髮青年的床旁，看著他蒼白的臉，一抹微笑在她臉上綻了開。
　　當她離去時，潔白的百合在花瓶裡靜靜散發著淡淡的香氣，病房裡依舊寂靜而黑暗。
　　心電圖上，緩慢的光點畫出了不規則的圖形，血壓的數值緩緩掉著。

　　紅髮青年的手，握得越來越緊... ...越來越緊... ...
　　「快點！」
　　病房的大門已經被拉了開，然而紅髮青年還是緊緊握著他的手。
　　「吉爾菲艾斯！」主任大力扯著他的手，試圖讓他放開，但是卻沒有效用。

　　「你再這樣下去，他真的會死的！」主任高聲喊著，於是，忙成一團的病房登時安靜了下來。
　　眾人小心翼翼地看著主任，不敢出聲。
　　「放手吧，吉爾菲艾斯，我會救他的... ...」

　　紅髮青年放開了手。
　　** **
　　「不可能... ...」站在片箱前，院長搖著頭。「一開下去，幾乎必死無疑。」
　　「不開也是死，賭賭看。」主任走近了躺在病床上的萊因哈特。
　　「... ...只有萬分之一的機會了... ...」院長回頭看著主任。

　　「... ...萊因哈特可還有百分之一的把握，我不想輸給我的學生。」主任看著病床上的萊因哈特。「我一定會救他回來的，一個完完整整的萊因哈特。」
　　「CPR！去刀房幫忙！」衝進病房的醫師大聲喝著。
　　「好！」本來留守在紅髮青年病床旁的兩個醫生，連忙衝了出去。
　　然後，像是虛脫了的一般，來人靠著房門，疲憊地坐了倒。

　　「別怪我，我盡力了學長，我的手已經抖得不像話了... ...」來人微微喘著。
　　「三分鐘了！」一旁計時的人臉色蒼白地喊著。
　　「繼續！」渾身都是血的兩個醫師幾乎是同時喊著。
　　一個是主任，一個是院長，有哪個人敢多話？

　　然而，儘管輪番上陣，那該死的心臟卻還只是微微顫著。
　　「... ...半小時了，主任... ...」計時的人員顫著唇。
　　「繼續... ...」
　　「... ...就算回來了，只怕也是植物人，算了吧。」院長低聲說著。

　　急救的人停下了動作。
　　眾人看著病床上，呼吸以及心跳都已經停止的萊因哈特，只是靜默。默默地送他離去，是身為同事的一點心意。
　　『... ...嗚... ...』不曉得是刀房裡的誰，低低的哭泣聲在一片死寂中傳了出來。
　　『節哀順變吧... ...』不曉得是誰的聲音，低聲安慰著。

　　『... ...我擔心吉爾菲艾斯醫師... ...嗚... ...他一個人怎麼過... ...』
　　眾人也只是低頭不語。
　　『總要一個人走下去的... ...我想，萊因哈特也會如此希望的... ...』主任低聲說著。
　　『... ...對萊因哈特醫師而言，未嘗也不是一件好事... ...』院長低聲說著。

　　『CPR！吉爾菲艾斯醫師他... ...快啊！』手術室裡衝進了另外一個人，驚惶地說著。
　　聞言，將近十個醫生同時衝了出去。
　　「還是給你說中了。」院長拍了拍主任的肩膀。「不過，你也累了，去休息吧。吉爾菲艾斯那邊我會處理。」
　　主任點了點頭。
　　既然大部分的人都已經離開了，善後的工作也開始緩慢進行著。

　　看著萊因哈特的遺體，主任微歛了眼睛。
　　「我早跟你說過... ...會有這種情況的... ...」主任低聲說著，而身旁的護士則是小心地看著他。
　　「少了一隻翅膀的老鷹，飛得起來嗎？吉爾菲艾斯這麼的想要留下你，你就不能救他嗎？」
　　「主任... ...」護士低聲呼喚著。

　　「... ...你想要救他嗎，萊因哈特... ...」
　　「... ...還是不行！」
　　眼見已經回復穩定的血壓又再直線掉了下去，本來已經鬆了一口氣的醫生，又再跳了上前，死命壓著。
　　「吉爾菲艾斯醫師，你要撐著點啊！」一旁的人著急地喊著。

　　** **
　　... ...起起... ...伏伏... ...
　　四個小時過去了，在場的人都已經筋疲力盡，然而，看著第九度停止的心跳，幾個人還是咬著牙，衝了上前。

　　已經累極的人，坐在牆邊抱頭低聲哭著。
　　氣急敗壞的高喊，以及哽咽飲泣的聲音，充斥著病房。
　　一個護士捂著耳朵，還是逃離了現場。
　　不行了... ...幾個醫師面面相覷，這個紅髮的青年，就像正往彼岸涉水而過一般，不肯回頭。

　　「... ...主任他... ...」一個醫生看著遠方，一張病床正緩緩被推了來，主任則還是戴著口罩。
　　「... ...這不是... ...」幾個人睜大了眼睛。



Circle C  04



當兩只手再度被握在一起時，本來起起伏伏的心跳，漸漸穩定了。

看著他們，一個護士後退了一步，碰倒了放在急救車上的瓶瓶罐罐。

玻璃瓶掉到第上摔碎了，淡黃色的藥水流了一地。

萊因哈特的臉色還是好蒼白好蒼白，然而卻是有著呼吸，極緩……極緩的呼吸
……彷佛隨時都要停止一樣。

吉爾菲艾斯的表情，則是十分的平靜。



「他會醒吧。」

「您問的是哪個？」

「……吉爾菲艾斯……」

「嗯……如果沒有意外的話……」

「萊因哈特活得下來嗎？」

「……五成……」

「…..醒得來嗎？」

「……三成……」

「……還能拿刀嗎？」

「……百分之一。」




** **



『來抓我啊~來啊~』

深夜的病房，金發的小男孩在病房的走廊上跑著。

金發的青年看著，紅發的青年也看著。

『你怎麼啦？為什麼不理我？』金發小男孩站在吉爾菲艾斯的面前，抬起頭看
著他。

吉爾菲艾斯似乎想伸出手，然而小男孩卻是噗嗤一笑後，閃了開去。

『吉爾菲艾斯好奇怪喔。』小男孩對他做了個鬼臉，接著就逃了開去。

小男孩開心的笑聲回湯在寂靜得可怕的醫院走廊上，吉爾菲艾斯邁開了步伐，
走向男孩消失的方向。

萊因哈特則是靜靜地，走在他們身後。

跑到了亮光前，男孩的笑聲突然停止了。他就站在走廊的轉角處，看著前方。
當吉爾菲艾斯看向他時，男孩已經轉過頭，用著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看著他們
。

『怎麼了？』吉爾菲艾斯走了過去，而男孩則是躲進了他的懷抱裡。

蹲著身體、抱著男孩，吉爾菲艾斯抬頭看向了光亮處。

跪在地上求著老人的，正是萊因哈特的父親。

『為什麼他們可以見死不救，我不行。』小男孩用著天真的表情看著吉爾菲艾
斯。『為什麼？』

『……對不起……』抱著男孩，吉爾菲艾斯低聲說著。

『吉爾菲艾斯不是說過一直都站在我身邊的嗎，為什麼要跟他們一起罵我？』

「吉爾菲艾斯不是說過一直都站在我身邊的嗎……」

「……對不起……」吉爾菲艾斯閉起了眼睛。

『……吉爾菲艾斯討厭這樣的我嗎？』

「……吉爾菲艾斯討厭這樣的我嗎？」

吉爾菲艾斯搖著頭。

『可是你說了……』

「騙子……」

吉爾菲艾斯抬起了頭。

『我偷偷跟你說喔，吉爾菲艾斯……』懷裡的小男孩低聲笑著。『其實啊，我
們已經死掉了。』

「你跟他說這些做什麼？」

吉爾菲艾斯的手似乎顫了一下，他望向了自己。

『不信你問他。』小男孩淘氣地笑著。『睡覺睡到一半，她就走進來了。關掉
了警鈴，調亂了所有的機器，我就坐在旁邊看著。』

「這個已經不重要……」金發青年別過了頭。

『你怎麼不說話啊，你不是希望他曉得嗎？希望他曉得，那些人是怎麼對你的
，為什麼吉爾菲艾斯還要對他們那麼好？吉爾菲艾斯反而……反而更愛他們嗎
……』

「閉嘴，別煩我。」金發青年沉聲說著。

『為什麼你也要對我這麼凶？生氣是不對的嗎，報復是不對的嗎？為什麼他們
對我們這麼壞，我們還要去對他們好……』

小男孩一邊哭著，一邊變得透明了，漸漸地，消失在吉爾菲艾斯的懷裡。

吉爾菲艾斯站了起來。

「萊因哈特……」

「既然曉得了，就回去吧。」金發青年說著。

「……不……」

「你待在這裡做什麼呢？」金發青年看著他，淚水在眼眶裡閃爍著。

「沒有你的世界，我不想在那裡待下去。」

「……你對得起那些喜歡你的人嗎？」

「至少，我要對得起你。」吉爾菲艾斯低聲說著，那是一雙誠摯的眼睛。

是的……其實……他曉得……吉爾菲艾斯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

「來不及了……我已經死了……讓我走吧……」金發的青年輕輕說著。

「……我不答應！」紅發的青年緊緊抱著他。

** **



「醫師！」

從病房裡，一個護士衝了出來。

「萊因哈特醫師他！」




疲憊的心髒盡管如何搶救，依舊不能回復正常的心跳。

幾個人的汗水灑落在萊因哈特身上，萊因哈特的胸膛已經因為多次的電擊而發
著黑。

「夠了吧……」聞到了肉體的焦味，筋疲力盡的女醫師別過了頭去，不忍心再
看下去。

藥物的玻璃瓶敲了一瓶又一瓶，地上、桌上都是滿滿的破碎瓶身，到了最後，
准備藥物的護士抓著自己顫抖的手，彎下了腰哭著。

紅發青年的手依舊握得死緊。

「該來的，還是要來的。」院長蒼老的聲音低低響著。「救不回的人，再怎麼
樣也救不回。」

「吉爾菲艾斯醫師……你快放手啊……」依舊拉扯著的護士，因為心慌以及心
痛而淚灑當場。

同時遭受著電擊的痛楚，原本規律的心跳已經開始了不規則的律動。

「吉爾菲艾斯醫師……拜托您……」護士哭著。




『我愛你，萊因哈特……就算是為了我……』

『說出這句話，就不像你了……你不曾勉強我做過什麼事的。』

『……我知道……』

『我不想看著你的愛消逝……』

『你對我的愛，就會因為這樣而不見蹤影嗎……』




「萊因哈特醫師他……」

一旁的護士，看著從萊因哈特眼角溢出的淚水，吃驚地忘了紀錄生命徵像。除
了正在揮汗急救的人外，其他看向萊因哈特的人，也莫不倒抽了一口涼氣。




『我可能永遠都不能走路……』

『我會背你、替你推輪椅，無論你要去哪裡，我們都能一起去。』

『我可能根本記不得你……』

『只要我記得就行了。萊因哈特還是萊因哈特啊。』

『……我幾乎是不可能再動刀了……』

『那麼，我就是你的手，你的眼睛……』

『我不需要憐憫……』

『我需要……』

『……讓我走吧，吉爾菲艾斯！』

『……除非，你帶我一起走……』




「……吉爾菲艾斯醫師？…..看啊！吉爾菲艾斯醫師他！……」




** **




湛藍色的眼睛平靜地看向床上的病患，淺淺的、有規則的呼吸代表著穩定的病
情。

輕輕吻了吻冰涼的手，紅發青年讓它貼著自己的臉頰，靜靜等待著他的蘇醒。

叩叩。

「請進。」溫和的聲音。

來人打開了門。

「吉爾菲艾斯學長，您要我帶來的東西。」來人低聲說著。

「拿過來吧。」吉爾菲艾斯低聲說著。

接過了皮盒，吉爾菲艾斯打開了它。一枚閃耀著光芒的鑽石戒指，靜靜躺在黑
色的絲絨上。

「學長還說是在枕頭下……我是在床下找到的耶！找了三個多小時！」學弟低
聲抱怨著。

紅發青年以著詫異的眼神看向了他。

「床底下？」

「是啊！」

「……怎麼可能，我們都沒有回去過啊……」

「學長……學長……」在紅發青年沉思時，學弟就已經連忙使著眼色。

水藍色的眼眸已經緩緩張了開。

「……早。」紅發青年抬起頭，對他溫柔地笑著。

「嗯……」只有低低回應了一聲。接著，也許是因為疲累，那雙眼眸又漸漸闔
了上。

雖然只是短短的一個字，握著他的手，紅發青年臉上的笑容彷佛重新得回了世
界。

「戒指……嘖，學長，戒指……」學弟在一旁慫恿著。

「……啊，對！」像是大夢初醒，紅發青年連忙找著戒指。

「在床上，學長。」

「……對喔……咳……謝謝。」紅發青年握著戒指，低聲清著喉嚨。

「……怕副主任罵啊。」學弟說著風涼話。

「……廢話！」紅發青年低聲說著。

「喲，學長好凶喔……」學弟吐著舌頭。

「去去去，工作去。」紅發青年趕著人。

「……那下午的那台刀……」學弟帶著希望問著。

「……我帶你，去去去。」

「耶！學長萬歲！」

等到學弟離開了，往四周看了一看，帶著有點心虛的神情，紅發青年將戒指套
到了金發青年的手指上。

戰戰兢兢地等了一分鐘……再等一分鐘……確定著萊因哈特沒有因此醒來，吉
爾菲艾斯才松了一口大氣。

「……讓我過過乾癮吧。」吉爾菲艾斯拾起那回復了一點溫度的手掌，喃喃自
語著。「我好早以前就想這麼做了。」



Circle C  05


金發青年怒氣衝衝地走在連接著急診處跟刀房的長廊上，向他打著招呼卻沒有
獲得回應的人，識趣地貼著牆壁站著，讓金發青年……還有朝他追著的紅發青
年過。

『主任又生氣啦？』

『吉爾菲艾斯學長這次又做了什麼事情？』

『聽說又失敗了。』

『啊！？第幾次了！……干嘛拉我的手？』

『你的手指頭借我數。』



「萊因哈特，萊因哈特！」

追到了急診處門口，驚險地閃過了大力關上的門，吉爾菲艾斯在門後滴著冷汗
。

「主任醒了以後好像變凶了。」門外，一個學妹也按著胸膛說著。

其實，他以前在家裡就是這個樣子了……不過吉爾菲艾斯還不敢說出口就是。

「學長加油。」學妹低聲吶喊著。

「……謝謝。」吉爾菲艾斯垂下了肩膀。




不行……不行！不管如何，就是比以前還要差！

手術到了一半，體力跟精神力都到達了極限。萊因哈特放下了手上的器械，因
為不甘心而咬住了唇。

「……主任……」

「請吉爾菲艾斯醫師過來。」萊因哈特冷冷地說著。

「吉爾菲艾斯醫師已經來了。」學弟低聲說著。

淚水淹上了眼眶，金發的青年將手上的器械重重扔在地上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

站在他身後，一直沉默著的吉爾菲艾斯，只是看著他離去的方向。




「不甘心！我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跑上了醫院的頂樓，雙臂靠在天台的欄杆上，金發青年在深深的夜裡放聲喊著
。

「我做得到的！做得到！做得到！……我一定做得到的……」

低下了頭，看向醫院一樓寂靜的庭園，金發青年哽咽著。



** **



衝回家前的小空地，紅發青年大口喘著氣。

身上的手術服甚至都還沒能換下，斑斑的血跡沾在褲腳，然而紅發青年卻沒有
注意到。

抬起頭，家裡的燈光沒有打開。

他沒回來嗎？還是睡了？

……天啊，你一定要在家啊！

打開了門，紅發青年就連鞋子都沒脫，就急急忙忙地穿過了庭園跟玄關，跑到
了屬於萊因哈特的房裡。

打開了燈後，空蕩蕩的房裡，沒有看見房間的主人。

哈……哈……哈……哈……

劇烈地喘著氣，心髒幾乎都要爆裂了開來，紅發青年看著整齊的床鋪發著呆。

『……我有事情要跟你談談。』

低低的聲音，從背後的客廳裡傳了過來，紅發青年倉皇地回過頭，坐在黑暗裡
的沙發上，他的愛人正靜靜看著他。

「萊因哈特……萊因哈特！」

那是沙啞而充滿感激的聲音，也是金發青年從未聽過的。他愣了一下，而伴隨
著這聲音的，就是快步跑了向前、緊緊擁著自己的紅發青年。

「萊因哈特……萊因哈特……萊因……」

「……吉爾菲艾斯？你……你不要……」

察覺到紅發青年正在痛哭著，金發青年有些亂了手腳。

「我找不到你……找不到你……我手術一完就衝去天台，可是你不在那裡……
家裡電話沒人接，你不回傳呼器，醫院廣播找不到人，我……我還到天台下的
庭園去找……我好怕……好怕你就在那裡……」

紅發青年哭得聲嘶力竭。

金發青年閉上了眼睛。

「萊因哈特……」

「……好了，別哭了，我不就在這裡嗎？」金發青年輕輕抱住了痛哭失聲的大
男孩，低聲安慰著。




** **



『哈哈，就是說啊，我才一夾啊，砰！就跟氣球一樣炸開了。』

『嘖……血一定流了不少……』

『廢話，爆一聲就是三千西西。』

『死啦？』

『活了！又不是神外，三千西西還死不了人。』

休息室的門打開了，兩個穿著手術服的醫生走了進來。

「不過是說，我們醫院神外有萊因哈特主任他們撐著，只怕還可以稱霸個二十
年沒有問題，不像心外啊……」

「噓……」另外一個人連忙指了指沙發。

桌上的咖啡還在冒著煙，側臥在沙發上的金發青年就已經睡得極熟了。剛剛的
談話，甚至沒有驚擾到他的睡眠。

他的身上蓋著兩件外套，紅發的青年坐在旁邊靜靜看著他。

「抱歉抱歉，打擾了。」連忙道著歉。

「沒關系。」紅發青年對著他們笑著。




『見鬼了，這次一天就合好？』

『……好兆頭？』

『鬼你個好兆頭，我打賭三天以後又來……不，三小時。』

『……三小時？這麼肯定？』

『……吶，他不是又在套戒指了？』

『……學長還真是不死心。』

『我看他們都挺享受的，我們就少管吧。』



** **



「萊因哈特啊，你要對吉爾菲艾斯好一點啊。」

院長室裡，前任的主任、現任的院長，苦口婆心地勸著自己的學生。

「可以動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戒指摔到他臉上，第二件事就是一個巴掌，你別告
訴我是因為開刀以後人格改變了。」

「……是他……有病啊！一天到晚追個大男人跑做什麼！」萊因哈特火了。

「……你們以前不是就在一起了？」

「……我是說……」萊因哈特咬著唇。

「你也該答應了吧。」院長嘆著氣。

「……不要。」萊因哈特別過了臉。

「……你技術沒退步啊，萊因哈特，只是體力差了一點，醒來一年這樣就已經
是很了不起了。」

「不夠好。」金發青年說著。

「……你啊……」




** **



電車上，靠著紅發青年的萊因哈特，又再沉沉睡著。

紅發青年攬著他的腰，另外一只手臂把他摟進了懷裡，不讓其他站著的人驚擾
到他的睡眠。

萊因哈特真的好拚啊……十二個小時的刀，自己一個人開了下來……

……其實，他有好幾次都想跟他說，請不要這麼糟蹋著自己的身體。

你的身體不是只有你一個人的啊，萊因哈特……

你忘了嗎，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我們就是這樣的了。你累了我幫你，我累了
你就回頭幫我。不用把我當成競爭的對像，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啊，萊因哈特
……

紅發青年低頭輕輕吻了吻熟睡中的臉頰，而萊因哈特只有微微顫了一下長長的
睫毛。



** **



「萊因哈特……」

「又怎麼了啦，老師……」金發青年簡直就要在院長室裡哀嚎了。

「你們……你們快點結一結，不然我這條老命遲早斷送在你們手裡。」

「……嘖。」

「……請容我提醒你一句……你不是已經達到…..甚至都要超過以往的水准了
？為~什麼還要拒絕吉爾菲艾斯？」

「……您干嘛站在他那邊啦。」金發青年抱怨著。

「……只要有一點點同情心的人都會站在他那邊吧。」

「……」

「萊因哈特，你究竟不滿他什麼呢？」

「……沒有……」

「……難不成……你在害羞？」

「才不是！」

「……我不管你們了。」院長扶了扶自己的額頭。

……問題是為什麼您要管吧，老師……



** **



刷好手，走進了另外一間手術室，流動護士連忙准備著手術服。趁著空檔，萊
因哈特凝神看著看片箱上的片子。

一個小時了，吉爾菲艾斯應該已經開進去了……

在他的身後，手術台旁的紅發青年偷偷瞄了他的背影一眼。

「咳……」一旁的學弟低聲提醒著，紅發青年連忙收回了目光。

過了一陣子，萊因哈特已經走了過來。看了情況一眼，就彎下腰跟紅發青年說
了。

「你去休息吧。」

看了他一下，紅發青年點了點頭。

「好，謝謝……」




叮。

出了刀房，萊因哈特走進了休息室。天色已經微微亮了，些許的陽光從休息室
的窗戶外灑了進來。

一邊脫著頭罩跟腳套，萊因哈特看向了躺在沙發上熟睡著的紅發青年。萊因哈
特只是搖著頭。

走進更衣室，換上了平常穿的衣服，金發青年走到了沙發旁的咖啡機，也為自
己倒了杯咖啡。

咖啡香味四溢，金發青年坐在紅發青年身邊，用左手推了推他。

「馬上就好……等一下就好……」紅發青年呻吟著。

感情您還在作夢是嗎。金發青年沒好氣地看著他。

「再不醒來，我讓你再等一個禮拜。一、二、三！」

「哇！」紅發青年差點翻下了沙發。

「啊……萊因哈特？你好了？」紅發青年笑著。

「……是啊。」金發青年瞪著他。

「抱歉，我睡了多久……」紅發青年連忙看了看手表。

「五個小時。」

「對……對不起……」

「……沒關系。」金發青年喝著咖啡。

兩人面對著面，氣氛有些尷尬。然而，更尷尬的是後來進來的人，就連大氣都
不敢喘一下，連忙閃進了更衣室。

等到金發青年的咖啡都喝完了，紅發青年不曉得該說什麼，而金發青年則是一
直都不肯說話。

「我喝完了。」

「呃……」

「……再見！我去上班了。」金發青年重重放下了杯子。

「萊因哈特……」紅發青年握住了他的手腕。

「……干嘛？」

「……上次的……」

「……好。」金發青年低聲說了一個字，接著就掙開了他的手，走出了休息室
。

看著他的背影，紅發青年的臉上泛起了燦爛的笑容。

「好什麼啊，學長？」一個學弟湊了過來。

「我要請假了，你們撐著點。」紅發青年拍了拍學弟的肩膀，站了起來。

「啊？不行啊，主任才剛好，這樣會加重主任的負擔啊……」

「他也要請假了，多保重，拜拜。」紅發青年對他揮了揮手。

「……什麼！你們這樣太殘忍了吧！」




** **



一個月後。

『主任他們不是應該在度蜜月嗎？』

『誰曉得，吵架了吧……』

『……不一定，聽說這也是主任獨一無二的害羞方式。』

『……真的？誰講的。』

『院長講的。』

『喔，原來是院長講的啊……』

「開刀不開刀，聊什麼天。」

「是、是……」

『……吉爾菲艾斯學長好像還在外面等耶。』

『真的假的？』

「喂！」

「是、是……」

Circle C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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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欸？我真的寫完了耶...
友：......
林：果然一切都是為了愛啊~(大大心)




後記

         這本書的誕生，完全是一個美麗的意外。(不是錯誤 ... ... 咳 ... ... )

　　今年一月的時候，恰逢大公生辰，那時候就突發奇想，想來寫點有趣的東西。第一回就讓小萊當病人，第二回換大公，第三回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做個完整的說明，就是超完美的每年必備三篇賀文了~ (大公生日、小萊生日，還有不可不提的兩人的中間生日&西洋情人節~)
　　然後，第一個意外是，彷彿短短的一個篇幅無法容納第一個章節 ... ... 於是，一連寫了五回才停，差點還趕不上大公的生辰 ... ...

　　再者，第二個意外是 ... ... 因為寫得有些「愉悅」，所以才po完第一個章節就接著下一個章節的寫作 ... ... 接著就是在某種狂熱(哈哈~)的心情下，快速地完成了三個章節的創作 ... ...
　　可是，理論上我應該等著接下來的兩個節日再來po的 ... ... 不過，因為小林子本身是一個時常陷入某種衝動狀態(換句話說就是暴走 ... ... 默)的有機生物，所以就忍不住把這十五篇都當作是給大公的賀禮了~(哈哈哈哈~)

　　現在想想，雖然充滿了意外，不過寫這篇小說真是一件太過爽~快的事情了，就連我平常最為苦手的前記後記都打得神清氣爽啊！這就是所謂的，一切都是為了愛嗎~(心)
　　然後到了最後，請容許我在這裡打個小小小小的廣告啦~十二月的時候，預計會出吉萊貓語系列喔，到時候還請大家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