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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萊貓語 - 小林子


01 喔，多麼高貴的波斯貓！

深夜，大雨。
走在無人的街道上，黯淡的路燈只透出一些些微黃的光暈。
紅髮的青年撐著傘，帶著微微的疲倦走在路上。
就如同以往的三年，從工作的醫院到回家的路上。一成不變，卻是自己心裡渴求已久的安寧生活。

要是……沒有聽見那聲微弱的咪嗚聲……

不可思議，多麼不可思議，在如此大的雨勢，在如此昏暗的燈光，在如此疲憊的身心……竟然……
紅髮的青年微微一楞，往腳邊看去。路燈旁、屋簷下，一隻泥濘的小貓，正狼狽不堪地昂著頭看著他。
然而，當紅髮的青年帶著迷人的微笑，蹲低了身子審視著這隻小貓之時，這隻小貓卻彷彿是自尊心受到了侮辱，把頭狠狠轉了過去。
「噗。」本想忍住，但是即使紅髮的青年連忙用手捂著嘴，那聲輕笑卻還是從指縫裡溢出。
糟了……紅髮青年在心裡暗想。
嚴重受到打擊的小貓，抬起了頭，雖然腳步有點不穩，不過還是帶著驕傲不可侵犯的表情，走離了本來可供遮雨的屋簷以及那個無禮的紅髮青年。
眼看那隻小貓又要淋雨，紅髮青年也顧不得「禮節」，連忙把那隻小貓單手抱了回。
小貓死命掙扎著，身上的泥巴正好抹到了紅髮青年身上，紅髮青年也不在意，反而開懷笑了。
有什麼好笑的！小貓怒視紅髮青年的雙眼似乎如此說著，紅髮青年把臉湊了近。
「跟一隻貓溝通，可能不是我能做得到的。」認真說完這一句，紅髮青年忍不住又低下了頭笑了一會兒。
咳咳……清了清嗓子，紅髮青年回復認真的表情。
「小貓啊，小貓，你要淋雨我是管不了，不過在我眼前這麼做可是不行。不知道在下有沒有這個榮幸，請您光臨寒舍，奉上熱牛奶一盤，權充迎賓之禮……」
說到這裡，紅髮青年終於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站了起身，懷裡抱著因為太過震驚而忘了掙扎的小貓，紅髮青年一邊大笑著，一邊繼續走在回家的路上。
好久好久，都不曾遇過這麼有趣的事情了。
這個小生命，就如此不經意地走進紅髮青年的世界。當然，那時的一人一貓是沒有想到，不久的以後，他們因為這次的相遇，而改變了雙方的一生。

走進了大樓裡的住所，紅髮青年收了傘，把貓抱進了室內。
第一件事，就是直接把這隻正冷得微微發抖的小貓送進浴室。
把貓摟得更緊，紅髮青年知道，是自己的體溫讓小貓撐到現在的，到了如今，自然更是不吝給予。
「別擔心，一會兒洗完澡就不冷了。」紅髮青年一邊安慰著，一邊在浴缸裡注滿了溫水。
我還真的跟貓說起話來了……
紅髮青年一邊懷疑著自己的神智，一邊把手伸進了水裡，試試溫度。
應該可以了吧……可是，我又不是貓……怎知道這溫度會不會太燙……
想了一想，紅髮青年用手掌捧著一點水，試探地灑在小貓身上。
小貓微微瞇起了雙眼，似乎很享受。
喔？那麼應該可以了吧。
然而，紅髮的青年似乎忘記了一件事情。
當他把小貓放進半滿的浴缸裡時，一場人貓大戰就展開了。
「等一下！我是要幫你洗澡！」
「喵！！！」
「別！別抓了！」
「喵嗚！！！！喵！！！」
「小貓咪，乖~~乖~~」
「吼~~~~」

一場激戰之後，浴室的門總算打開了，一隻小貓，身上還披著一大條毛巾，昂首闊步地從浴室裡走了出來。
紅髮的青年帶著滿身的傷痕，外加俊臉上的一道「小貓之爪」，呆坐在浴室裡。伴著滿室的泡沫，以及身上濕淋淋、破破爛爛的醫師袍，紅髮的青年只能苦笑。
過了一會兒……
不對……革命尚未完成……
「等一下，你還沒擦乾！」紅髮的青年一躍而起，倉皇地在屋裡找尋小貓咪的身影。
高高坐在餐桌上，舔著、梳理著自己毛髮的小貓咪，正用一副「幹嘛這麼慌慌張張」的責備表情睨視著紅髮青年。
「就這樣，乖乖的不要動喔~~」紅髮青年用著連自己聽來都十分噁心的腔調，試圖哄著這隻正用挑戰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小貓。
「咪嗚！」
一擊成功。

先前還得死命壓著，現在小貓咪正一臉陶醉地端坐在紅髮青年腿上，享受著舒適的熱風。
紅髮青年靠著床坐著，一邊仔細地用吹風機吹著小貓，一邊拿著一把大梳子，小心地替小貓梳理著。
本來狼狽不堪的小貓，經過一番梳洗，那長長的、豐潤的、閃著金黃光澤的毛髮，便柔柔地披在紅髮青年的手上。一雙眼睛，竟然是美麗有如天空的蒼冰藍色。
「醜小貓變成大美人了。」紅髮青年一邊梳著、一邊讚嘆著。
「咪嗚……」這是當然。
瞥了床旁落地的大鏡子一眼，紅髮青年嘴邊漾起了一抹微笑。
「不過，英俊的王子現在變成了乞丐，不曉得咱們高貴的公主是不是還看得上眼呢？」
老實說，此刻蓬頭垢面的他，真還有點像。
「喵……」小貓蹭了蹭紅髮青年的手。
「喔？是嗎？為了報恩，決定以身相許了？」紅髮青年帶著笑容，把頭埋在那身金毛裡也蹭了蹭、嗅了嗅。
「咪……」小貓似乎在笑。
「嗯，很好，有我家的味道。」紅髮青年抬起了頭，又是一陣忍俊不住。
「我很想留你下來，不過，看來你是隻有血統的波斯貓，現在你的主人想必已經急壞了吧？」紅髮青年微微笑了笑，帶著點寂寞。
小貓抬起了頭，一臉不解。
「對喔，你還這麼小，這些事情又怎麼會知道呢？」紅髮青年笑著。
一人一貓，很認真地對著話。

吹乾了小貓的毛髮，紅髮青年走向冰箱拿出一瓶鮮奶，放在微波爐裡加熱。小貓一路跟著他，好奇地看著。
「我知道你餓了，不過還是喝熱牛奶好一些，否則會感冒……哈啾！」
紅髮的青年，打了個噴嚏。
「呵，我都忘了，我也得洗澡才是。」紅髮的青年對著腳邊的貓，靦腆地說著。

當紅髮青年穿著浴袍出來的時候，小貓正端坐在原地。帶著有點期待外加有點害怕受傷害的表情，看向浴室的門口。
「怎麼？」紅髮青年笑著，一邊隨手拉過了一條毛巾，擦著自己的紅髮。
小貓轉過了頭。
「美男子出浴圖，不看了嗎？」紅髮青年一邊笑著，一邊把溫熱的牛奶倒在一碟淺盤上。
小貓沒有理會。
「來吧，吃大餐了。別跟我說一小瓶五十塊的特級鮮奶還不喝，這麼晚了，我上哪擠貓奶給你。」紅髮青年一把將貓抱了起，把他送到盤子旁。
小貓看了看紅髮青年，又看了看眼前還冒著些些熱氣的鮮奶。
「真的這麼挑？」紅髮青年挑起了眉。
小貓還是有點遲疑。
「真是的，快喝吧。」紅髮青年似乎知道了小貓的困惑，帶著微笑，輕輕撫著小貓的頭。
小貓咪了一聲，才安心地低著頭，大快朵頤了起來。
小貓喝得慢。(當然，那是因為他是隻有教養的貓^^)
一旁的紅髮青年，先是饒有趣味地盯著他瞧，接著，慢慢打起哈欠來了。
「您慢慢享用，我已經三十六個小時沒闔眼了。請容我先行告退。」
小貓抬起了頭，咪了一聲，只差沒喊稍息。
「多謝長官，在下告退。」紅髮青年笑著、揉了揉小貓身上的毛髮，才伸著懶腰、打著哈欠，回到了久違的床褥。

迷迷糊糊中，一團毛茸茸的小球，似乎捱近了自己的臉。
紅髮青年勉勉強強才微微抬起了眼皮，小貓正捱著他，一雙蒼冰色的大眼睛，正好奇外加擔心地打量著。
「我不是要死了，只是累得要死了。」紅髮青年抬起了一隻手，把貓抱了過來。
小貓似乎微微掙扎了一下，不過當紅髮青年把他抱在懷裡的時候，小貓抬起了頭來，與紅髮青年此時快要再度闔上的雙眼對望著。
紅髮青年此時才發現小貓的脖子上帶著一條細細的、彷彿是K金打造的項圈。
「喔……你是有名字的……」紅髮青年一邊撫著小貓，一邊用著最後的一絲清醒審視著這塊刻著字的項圈。
R
「R……」紅髮青年喃喃唸著。
「R……R……raison d’etre……」一個念頭閃過，紅髮青年的笑容重新沾染了溫度。
「Raison d’etre……不錯……就叫你小芮……」
「咪……」
「喜歡嗎？那……以後就這樣吧……」紅髮的青年重新把貓攬了緊。
「我呢，我叫齊格飛˙吉爾菲艾斯，你可以叫我齊格飛。我的朋友都這樣叫我的。」
「咪……」
「嗯……很好……我也很高興認識你……不過，等我起床以後再說吧，我好想睡……」



02   Raison d’etre


「我竟然把難得的假日睡掉了一半……」
當吉爾菲艾斯微微睜開眼睛之後，便是一陣痛心疾首。鬧鐘指著下午三點，日頭都已經偏西了。
翻個身，正待繼續重溫舊夢，此時的他，還沒有完全回復清醒的他，才發現自己懷裡有東西正在掙扎著。
？
低頭看去，一雙蒼冰色的大眼睛正無辜地看著自己。
這是哪來的……喔……對了……昨晚的小貓咪……
「早安……噗，應該是午安才對……」吉爾菲艾斯在小貓額上給了個香吻，才放牠自由。
終於逃離魔爪的小貓喵了一聲，輕悄悄地從床上躍下了地毯。
「真有活力……啊，年輕真好……」此時也不過二十八歲的吉爾菲艾斯，感嘆了一聲之後，把被子重新拉上了頭，遮住照在臉上的強光，繼續酣眠。

誰……誰在拉我的被子……
「喵……」
不要拉了……
「咪嗚……」
再拉我翻臉了……
「咪……」
當吉爾菲艾斯有點懷恨在心地睜開眼時，果不其然，那隻小貓正掛在被上。
……
對望了一陣子，吉爾菲艾斯放棄了。

伸著懶腰、打著哈欠，瞇著眼睛梳洗完畢。
打開冰箱，空空如也。昨晚的宵夜已經貢獻給這隻正在自己腳邊撒嬌的金毛小貓了。
一人一貓飢腸轆轆地再度對望著。
吉爾菲艾斯開始回想起自己上次到超市的日子……
好像過了一個月……
吉爾菲艾斯重新審視著這隻看起來弱不經風的小貓。
果然是貓不可貌相……

換上了休閒服裝，把一堆待洗的衣物一股腦都丟進了洗烘衣機。
吉爾菲艾斯打算出門，而小貓似乎也要跟著。
「我記得，貓是室內的動物。」吉爾菲艾斯看著小貓。
「喵……」
「乖，留在家裡好嗎？小貓……嗯……小芮……」
「咪嗚……」小貓的大眼睛，寫滿了對這個自私主人的控訴。
「不行，沒得商量。一個男人抱著貓逛超市，成何體統。」吉爾菲艾斯開始訓示著。
小貓委屈地轉過了頭，而吉爾菲艾斯跟著小貓的眼光，看見了自己新採購的牛皮沙發以及織金地毯。
……

「哇……好可愛的小貓！」
「那那那，那一定是有血統的波斯貓，你看看，他身上的毛多亮、多美啊……」
「好漂亮喔……嘻嘻……那個男的也好帥……」
「哇，眼睛也好漂亮……」
「哇！你看看那隻貓！」
「哇！好美的貓！！！金色的！好漂亮！」
一路上，吉爾菲艾斯抱著貓，不管年齡大小、不管男的女的，一看到懷裡的這隻貓眼睛都會一亮。
有時候，吉爾菲艾斯覺得，懷裡這隻不斷咪咪叫的小貓只怕驕傲到連尾巴都要翹起來了。
不敢讓小貓跟著自己走，也是怕車輪無眼、讓小貓紅顏薄命，但是，抱著牠走，卻又是說不出的怪異。
「嗨……齊格飛？」一個女子走過，打了個招呼，卻睜著一雙鳳眼，打量著那隻貓，以及吉爾菲艾斯。
「我是。」對於女子那一瞬間的疑惑，吉爾菲艾斯只想哭。
「你……的臉上……」
「被貓抓的。」
「呵呵呵，我還以為是飛來的艷遇。」
「不好笑。」吉爾菲艾斯嘆了一聲。
「新養的小貓？」女子捂著嘴，吃吃笑著。
「昨天在路上撿到的。」吉爾菲艾斯無奈地說著。
「喔喔，可是感情看來不錯。」女子打量著窩在吉爾菲艾斯懷裡，有事沒事蹭著吉爾菲艾斯胸膛的小波斯貓。
注意到女子的眼光，小波斯貓也轉動了那一雙蒼冰色的眼睛，瞪著女子。
「噗，看來牠討厭我。」
「我想，牠剛開始都是這樣看人的。」吉爾菲艾斯有點好笑。
「喔？我試試？」女子順勢勾上了吉爾菲艾斯的肩膀，狀似親暱。
「約瑟芬？」
果不其然，小貓的眼神越來越凶狠。
「噗，猜對了。」女子又是忍不住捂著嘴笑。
「怎麼？」
女子饒有趣味地在吉爾菲艾斯的耳邊說著。
「不要說我沒提醒過你。那貓呢，就跟女人一樣，善妒。」
「牠是公的……」
「呵呵，你還是一樣好玩。」女子拍了下吉爾菲艾斯的肩膀，在小貓的怒吼聲中遠遠逃了開去。
「給你忠告的代價是，明天晚上幫我值班！」
「等一下！這個月我已經值十天的班了！」
「就這樣說定囉！大帥哥！」女子隨隨便便地給了個飛吻，便消失在吉爾菲艾斯的眼前。
小貓對著女子的背影咆哮著，吉爾菲艾斯的心裡也在滴血。

「苦命的我……」吉爾菲艾斯一手抱著貓，一手提著瓶瓶罐罐外加好幾把的青菜。
牛奶、罐頭貓食、還有營養補充食品？
吉爾菲艾斯永遠也忘不了，當自己隨便拿一大包固體貓餅乾的時候，那些女孩子們的驚叫聲。
「天啊，竟然給這麼高貴的波斯貓吃這種垃圾食物！難怪這隻貓這麼小、這麼瘦！」
一邊，還用鄙夷的眼光，看著這個自私吝嗇的主人。
吉爾菲艾斯忍住額上即將爆起的青筋，把貓餅乾放下，拿起上頭貴得要死的「極品夢幻營養貓罐頭」。後來，經過一長列寵物食品區，吉爾菲艾斯彷彿是為了一雪前恥，把可以搬的昂貴添加品都掃進了購物車。
「結帳。」吉爾菲艾斯第三次提醒眼前正在逗貓玩的收銀機小姐。

回到了家裡，吉爾菲艾斯把一個月的食物塞進超級大的冰箱裡，其中，這隻小貓專用的食品，就佔了一半。
「如果，我以後跟你借一罐那種叫什麼夢幻的罐頭來吃，你會介意嗎？」吉爾菲艾斯對著正在自己腳邊舔著爪子的小貓喃喃說著。
對了，還有沙盆。突然想起，吉爾菲艾斯連忙開始佈置起小貓的方便之處。
除臭劑……啊，還有簾子……
然而，當吉爾菲艾斯正忙著「裝潢」的時候，小貓喵喵叫了好幾聲。
「等一下，我在……」
然而，抬起頭的吉爾菲艾斯，發現小貓正抓著廁所的門。
吉爾菲艾斯有點好奇地走了過去。
「你要跟我說什麼呢？」
「咪……咪……」
？
吉爾菲艾斯打開了門。
然後，他見到自己生平難得一見的奇景。
小貓一躍而起(差一點點正中紅心掉在水槽)，坐在馬桶的椅墊上(有點不穩)，然後……
吉爾菲艾斯緩緩地，慎重地揉著眼睛。
方便完了，小貓拉長了身子，去勾那個有點高的沖水開關。
不會吧……
沖好水，小貓躍下了馬桶，又開始喵喵叫了。
「你……還能做什麼……」
小貓看著洗手台。
……

「喂，你好，這裡是XX晚報。」
「我撿到一隻會自己上廁所的貓。」
「任何一隻貓都會自己上廁所，晚安，先生。嘟……嘟……嘟……」

「喂，這裡是XX晚報。」
「我撿到一隻會用沖水馬桶的小貓。」
「……要投稿動物奇觀，請播XXXXXXXXX找XX雜誌。嘟……嘟……嘟……」

「喂，XX晚報。」
「我撿到一隻貓，我想……」
「晚安，先生。嘟……嘟……嘟……」

「XX晚報。」
「小陸！」
「好啦，這麼開不起玩笑。」
「我撿到一隻貓。」
「嘟……嘟……嘟……」
「這一點都不好笑。」
「那你想幹嘛？」
「幫我登尋人啟事。」
「找牠的主人？」
「對。」
「有什麼特徵？」
「帶著金色的項圈，有著長長的金色毛髮，眼睛是蒼冰藍色的，脾氣有點暴躁，再加上有點驕傲，很愛撒嬌，年紀很輕……」
「我問的是貓。」
「……我說的也是貓……」
「噗。」



03  存在的理由


「你有沒有想過，一個人活在世上，到底為的是什麼？」
凌晨六點，按掉第三個鬧鐘之後，吉爾菲艾斯認命地從溫暖的被窩爬了起來。
睡在身旁的小貓瞇著眼，似乎不理解為何這次這個紅髮的男子這麼早起。
而面對小貓詢問眼神的第一句話，竟然就是如此富於哲理(？)。
小貓歪著頭，似乎真的在思考。
「……別管我。」吉爾菲艾斯揉了揉小貓的頭，掙扎地下床。
小貓茫然看了吉爾菲艾斯一會兒，然後，繼續補眠。

從烘衣機拿出了皺巴巴的醫師服，睡眼惺忪的吉爾菲艾斯瞄了一眼，拿起一旁待命的噴氣式熨斗，開始製造「煙霧」。
洗衣間的防火偵測器是早已自己拆掉了，因為每次準時六點十五分大響的火警警鈴已經連隔壁三棟大樓的老太太都要歇斯底里了。
換上醫師服，上好髮膠，吉爾菲艾斯打著哈欠，從冰箱拿出一塊麵包外加一瓶鮮奶，經過門前拿起吊在衣架上的大衣穿上。
整裝完畢，裝備齊全，準時六點三十分出門。待會兒他可以沿著公園，一邊散步、一邊呼吸新鮮空氣，在晨光下享用早餐。
千篇一律的生活，安適的生活，讓心靈寧靜的生活……等一下……
才剛踏出了門，吉爾菲艾斯就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真的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吉爾菲艾斯認真思考……
鑰匙帶了，早餐帶了，錢包帶了，大衣帶了，醫師服穿了，髮膠上好了……吉爾菲艾斯校對著貼在門旁的小紙條。
嗯嗯嗯，瓦斯關了，燈也關了，空調關了，除濕機開了，電視關了……最後就是鎖大門……沒錯啊……
「喵……」我的早餐呢？
吉爾菲艾斯低著頭看去，小貓終於在他的新主人忘記牠的存在以前及時起床了。有點紊亂的金色毛髮，迷迷濛蒙的蒼冰色眼神……
……

「所以……你就把那隻小貓也帶來了？」約瑟芬睜大了眼。
七點二十分，比平常遲到了十分鐘的吉爾菲艾斯，有點心虛地逗弄著懷裡吃飽喝足正撒著嬌的小貓咪。
小貓咪的肚裡，填著他一部分的早餐。
「沒辦法，我得要上班到明天下午六點。」吉爾菲艾斯淡淡看了罪魁禍首一眼。「總不能叫小芮餓個三十六個小時。」
「小芮？」約瑟芬饒有興趣的語氣，讓吉爾菲艾斯暗中捏了把冷汗。「你連名字都取了？」
「不然，總不能每天叫牠小貓咪吧……感覺有點噁心……」
「笨蛋！」約瑟芬突兀的一聲，讓一群等著morning meeting的住院醫師，都回頭瞧著兩人。
「幹嘛又罵我。」吉爾菲艾斯裝出了無辜的眼神。
「這樣的波斯貓一定是有主人的，到時候他的主人把牠要走，叫你哭都哭不出來。」
「我沒這麼脆弱。」吉爾菲艾斯聳了聳肩。懷裡的小貓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抬起了一雙美麗的大眼睛輪流看著兩人。
「真的？」約瑟芬胡疑地打量起吉爾菲艾斯。「那麼當年又是誰為了……」
「等一下！」吉爾菲艾斯連忙捂著約瑟芬的嘴，動作倉皇卻快速，約瑟芬躲避不及，而懷裡的小貓喵了一聲躍開，及時逃離被狼狽摔下地的窘境。
瞬間，所有人的眼光都看了過來。其中，VS銳利的眼神，更是讓兩人心裡發毛。
「吉爾菲艾斯醫師，約瑟芬醫師，請別在重要的場合打情罵俏。」VS嚴肅說著。
一掌拍掉了僵在當場的吉爾菲艾斯的手，約瑟芬微微整理好了盤起來的頭髮，一邊慵懶地說著。饒是嫵媚萬千。
「冤枉啊。一個名花有主，一個更是早有了紅顏知己，兩竿子都打不到一塊。」
「啊……」稀稀疏疏的惋惜聲從四周接連竄起，VS瞪了四周一眼，四周才登時安靜了下來。
「咳咳……」VS清了清喉嚨。
「喂，約瑟芬，這麼古早的事就別提了。」吉爾菲艾斯哀求似地跟約瑟芬咬著耳朵。
「可以，反正我這個月還有三次的值班。」
「……」
「開會……」VS帶著隱隱怒氣的聲音，兩人沒有聽見。
「算我求妳了，你想讓我過勞死嗎？」
「值班會讓我美麗的肌膚提早老化。」約瑟芬感嘆地撫著自己的臉。
「喵……」小貓不堪寂寞，在吉爾菲艾斯地腳邊蹭著。
「……」
「咪嗚……」小貓輕輕咬著吉爾菲艾斯的褲腳，試圖拉回他的注意力。
「再說，忙一點也好，你就不會想東想西的。」約瑟芬開始檢查起自己的指甲以及纖纖玉指(？)。
「……」
「咪！咪！」小貓開始在吉爾菲艾斯的腳邊跳著、跑著、繞著。
「開會……」
「約瑟芬，我覺得你真是……」
「聰明體貼善體人意。」
「……」
「喵！」
「開會！」VS重重往桌上一拍，登時全場肅靜。
吉爾菲艾斯心虛地低下了頭，約瑟芬則抬起了頭，跟VS微笑著。
伸手不打笑面虎，所以VS清了清喉嚨。「吉爾菲艾斯醫師，你以後注意一點。」
「……」吉爾菲艾斯抱起了小貓，輕輕安撫著。沒辦法，世態炎涼，女的就是備受VS疼愛…….
「咪……」小貓陶醉地蹭著吉爾菲艾斯。
「……」VS折斷了手裡的原子筆。
「把……把那隻貓給我趕出去！！！！」VS把手裡的原子筆殘骸擲在了地上，假髮也緩緩飄落……

要想找回那隻小貓非常簡單，只要循著人群湧去的方向就可以看到了。
果不其然，當吉爾菲艾斯在人群圍觀的中心點，本棟醫院的精神雕像—創院院長的頭頂，發現那隻小貓之時，小貓正一派悠閒而尊貴地梳理著毛髮。
「哇，好漂亮的貓喔……」
「天啊，他的眼睛好漂亮……」
眾人驚歎著，人群裡的院長爆著青筋，吉爾菲艾斯的冷汗也滴著。
到底該不該去承認這隻貓是他的……
「啊，是小理查！」一聲輕柔的聲音，從吉爾菲艾斯的耳邊響起。吉爾菲艾斯直覺地往身邊看去……

白皙的肌膚彷彿籠罩著明月般淡淡的光暈，金黃色的長髮柔柔披在肩上，還有那湛藍色的雙眼，有如藍寶石一般的深邃……
遠遠的，小貓瞧見了女子，咪嗚一聲地跳了下來。兩三步奔著，然後躍到女子的懷裡。
女子摟著小貓，燦爛地笑著。「真是淘氣，我們找你好久了。」
小貓蹭著女子，一邊咪咪叫著。
吉爾菲艾斯愣愣看著，直到小貓又跳到了他身上，掛在胸前咪嗚咪嗚叫著。
女子注意到吉爾菲艾斯了，她展現溫柔的、迷人的微笑。
「小理查對人戒心很重的，看來牠很喜歡你。」
吉爾菲艾斯呆呆地看著女子，一邊伸出了手，無意識地撫著小貓。
小貓喉裡咕嚕咕嚕地響著，十分陶醉。
「啊……這幾天是您照顧著小理查的嗎？」女子微笑著。
「嗯……」難得的，吉爾菲艾斯臉紅了，他低下了頭。
「是妳的貓嗎？」
「喔……倒也不算是……」
女子才剛說了半句，吉爾菲艾斯就被大力一拉，踉踉蹌蹌退了三步，還差點跌了個四腳朝天。
搞什麼……
然而，當吉爾菲艾斯怒氣沖沖地轉過了頭時，臉前就出現了小芮的大特寫！

等一下……
吉爾菲艾斯重新審視著懷裡正無辜看著他的小貓。
牠在。
重新抬起頭……
喝！喝！喝！
很沒禮貌的，吉爾菲艾斯一連又退了三步，食指很沒禮教地指著眼前的人。
蒼冰色的眼睛，閃耀著金黃光輝的頭髮，還有那盛氣凌人的氣焰！！！
「無禮！竟然趁我不在的時候調戲我姊姊！」來人怒吼著，好聽的男中音，但是，在吉爾菲艾斯的眼中，簡直就像是活生生的小芮在眼前咆哮一樣。
「萊因哈特，不是的。他是撿到小理查的人，我們得跟他道謝才對。」女子連忙上前拉了拉來人的衣袖。
「是嗎……」
那名叫做萊因哈特的男子，鄙夷地、居高臨下地睨視著吉爾菲艾斯。
看到吉爾菲艾斯呆愣的樣子，女子又拉了拉男子的衣袖。
「還不趕快跟人家道歉。你嚇到人家了。」女子輕輕責備著。
「哼。」男子轉過了頭。
好像……真的好像……
吉爾菲艾斯又瞧了瞧懷裡的小貓。小貓正在玩弄著吉爾菲艾斯的名牌，樂不思蜀。
「……為什麼要我道歉，他把小理查留了這麼久，是他不對。」悶了很久，男子說了。
「小理查是我弟養的。」女子很抱歉地看了吉爾菲艾斯一下。
……難怪……
「也是，是我不對。」很乾脆地道了歉，吉爾菲艾斯抱著懷裡的小貓，走到了男子面前。
「真是對不起，我早該把小理查還你的。因為牠實在是太可愛了，所以我才……真是對不起。」吉爾菲艾斯小心抓起懷裡的小貓，雙手合握，一把抱到男子眼前。
男子聽見這麼直接的道歉，反而有點不好意思，他悄悄地抬起了眼睛，長長的睫毛有一下、沒一下地搧動著。
吉爾菲艾斯低著頭，似乎很誠心的樣子。
「哼，既然這樣，我就寬宏大量原諒你好了。」男子抬起了下巴，接過了貓。
吉爾菲艾斯抬頭一看，那男子不可一世的樣子，讓他……
「噗……」
「……無禮！！！」



04  孽緣


不歡而散的兩人……正確的說法應該是抱著貓、牽著女子離去的男子以及被遺棄在背後的吉爾菲艾斯。
……
「被甩了？」約瑟芬在背後幸災樂禍地說著風涼話。
吉爾菲艾斯嘆了口氣，聳了聳肩。

什麼叫做孽緣呢？
孽緣就是……冤家不斷狹路相逢啊……

一大早才知道輪到自己當CR的吉爾菲艾斯，正在感嘆三天以後是不是回得了家，此時，一個R2，垂頭喪氣地從值班室走了進來。一見到吉爾菲艾斯竟然還待在值班室，兩股熱淚幾乎就要滾滾而下了。
「老大，救命啊。」
吉爾菲艾斯轉過了頭，看著一臉哀求的小學弟。
「找個人來救我，我就去救你。」吉爾菲艾斯指了指桌上的一疊病歷、病房資料、出入院文件，以及早已堆成一團等著自己蓋章的不知名物體。
「老大~~~~~」

真是的，又是所謂的VIP症候群！
天曉得，這些位高權重的人，真可是對於自己的健康十分注重。就連一點傷風感冒也要住院，還要頭等病房！一百多個病人還在排隊住院，急診處堆滿了送不進病房的患者，哪來的病房給他們當套房用。而這也是CR們心中永遠的痛……
如果只是什麼皮膚炎、上呼吸道感染、慢性疲勞這些小病，他發誓一定要把他從十一樓的窗口丟下去。
吉爾菲艾斯一邊走著，一邊喃喃念著。而他的那個學弟可也正戰戰兢兢地跟著，一邊還很沒有形象地哭訴他已經盡力了。
罷罷罷，應付這些VIP本就是「縱深式防禦」，小Intern出面給他們罵一罵，消完火後，接著R1出馬，被罵，再來R2、R3、R4、R5、CR！如果擺不平，只得求VS出馬，如果還動用到主任、院長級的，就慘了……
讓平時高高在上的主任、院長對那些高官達貴低腰的下場，就是他們這些部下們的被狂電。
電啊……電啊……電得金光閃閃……

進門前，R2很識相地掏出了隨身攜帶的鏡子，殷勤地替吉爾菲艾斯照著，讓他整理衣冠。
首先，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必須要讓他知道你是powerful的、可以決定事情的、很誠心地要替他解決問題的，然後，他才會跟你談，否則，什麼都不用說了。
吉爾菲艾斯一個示意，學弟先進去引荐了。
「萊因哈特先生，這位是我們的總住院醫師，關於病床的事情，是他管轄的範圍。」
等一下……
吉爾菲艾斯一個遲疑，正待轉身逃走，不料門又打開了，而且十分快速。
「這就是……咦，學長，你要去哪裡？」
「……」眼見和平的收場已然無法達成，吉爾菲艾斯勇敢地轉過身去，恢復他剛剛才武裝起來，那專業的、誠懇的、嚴肅的形象。
「這就是我們的吉爾菲艾斯醫師，現在他是我們科裡的總住院醫師。」接著，學弟用一副死心崇拜，衷心認為任何事這個學長都能遊刃有餘的表情，痴痴望著吉爾菲艾斯。
吉爾菲艾斯覺得背後有一滴冷汗，正緩緩地滑了下來。
萊因哈特，剛剛才「不歡而散」的男子，西裝筆挺、目光凜凜地上下打量著吉爾菲艾斯。如果目光可以殺人，現在的吉爾菲艾斯應該就要慘叫一聲，全身浴血倒地了。
萊因哈特緊抿著的雙唇，緩緩打開了。
「姊姊，我們走。」

哇！學弟的欽慕眼光更是熱情如火，這這這……這個學長，竟然連動都沒動、說都沒說，就把這個難纏的貴客請走了。
崇拜……崇拜……崇拜……學習……學習……學習……
無視於R2的感動，萊因哈特轉過身，便要攙扶起坐在病床上的女子。女子看了吉爾菲艾斯一眼，懷裡抱著的小貓，也咪嗚一聲跳了下來，奔向吉爾菲艾斯。
小貓努力一躍，正好掛在吉爾菲艾斯醫師袍的下擺，吉爾菲艾斯微微一傾，還處在極度震愕之中，沒有注意到不明懸掛物體。
「學長……」R2瞄了小貓一眼之後，扯了下吉爾菲艾斯的衣服。
問題完成，可要早點閃人。不然等一下貴客變卦，就白費工夫了。
「學……長……」R2稍微提高了音量。
「啊，喔，嗯……」吉爾菲艾斯回過神，不過，他可沒有錯過萊因哈特偶爾射過來的鄙夷眼光。
「萊因哈特……」此時，美妙而溫柔的女高音傳了過來，萊因哈特抬起頭，與女子相望著。
「先別急著走，我們三個人談一談好不好？」
妳……我……跟誰？萊因哈特有點胡疑地順著女子的眼光看去。
當然是我們的吉爾菲艾斯醫師。
萊因哈特挑起了眉。
「我想，我們跟他沒什麼好談的。」
「萊因哈特……」女子微微哀求的語氣，讓萊因哈特不禁軟下了心腸。
「好吧。」萊因哈特轉過身，面對吉爾菲艾斯，還用食指指著他高挺的鼻子。
「你，一個人留下來。」

忍……忍……忍……
醫師是仁慈的……醫師是有耐心的……醫師是愛人的……醫師……是不可以當著眾人的面失控的！！！！
客客氣氣請走了學弟，吉爾菲艾斯反手鎖上門，微笑著(雖然嘴角有點抽搐)，面對這一對姐弟。
此時，小貓發揮了牠銳利的四爪，爬上吉爾菲艾斯的胸前，吉爾菲艾斯這才注意到了，連忙一把抱住。不過，潔白的醫師袍上，早已留下了慘不忍睹的傷痕。吉爾菲艾斯哀凄地看著自己慘遭毒手的袍子，小貓還很親熱地咪咪叫著，一邊又蹭著他。
「吉爾菲艾斯醫師？」女子溫柔地開口，把吉爾菲艾斯的心神拉了回來。
「啊？我是……剛剛抱歉了。」吉爾菲艾斯尷尬地道著歉。
「沒關係的。」女子微微笑著。「事實上，我們有一件事要請吉爾菲艾斯醫師幫忙……」
「姊！別讓他幫！住在這登徒子在的醫院，妳會更危險！」萊因哈特緊張地喊著，吉爾菲艾斯額上爆出青筋。
我……我是哪一點像登徒子了……！
「萊因哈特，別這樣。」女子輕輕制止了萊因哈特的咆哮。
萊因哈特叉著手，氣憤地轉過了臉。
等一下……這是求人幫忙的態度……！！
「我相信吉爾菲艾斯醫師不是那種人。」
接收到女子誠摯的眼光，微微一愣的吉爾菲艾斯不禁有點臉紅了。
「小動物知道誰真心對牠好。而連小理查都喜歡的人，是絕對值得我們信賴的。」女子對著萊因哈特說著。
萊因哈特回過頭，目光遇上吉爾菲艾斯的，迸出一陣劈哩趴啦的火花。不過，是敵意，以及嚴重的警告。

送走了吉爾菲艾斯，萊因哈特握著自己姊姊的手，很認真地說著。
「姊姊，我走了。要是那個登徒子敢輕薄妳，妳一定要跟他上司講，把他fire掉。」
女子不禁微笑著。
「不會的，我看得出來，吉爾菲艾斯醫師不是那種人。」
「哼，知人之面不知心。」萊因哈特有點不屑地說著。
「……你別擔心我了，倒是你，一定要小心。什麼事情都可以算了，可是你自己的安全一定要顧好。」
「我知道的。」萊因哈特笑了一笑，在女子額上輕輕吻別。

終於回到值班室的吉爾菲艾斯，只覺得全身都要虛脫了。跟這兩個姊弟的對話，心情大起大伏，簡直是一種酷刑。
女子自稱安妮羅傑，而他的弟弟叫做萊因哈特。姊弟都擁有著一頭金髮，以及美麗的藍眼睛……吉爾菲艾斯微微失了神。
白痴。他捶了一下自己的頭，難不成自己真的變成色老頭了。
安妮羅傑希望能在醫院住一段日子，不是因為身患重病，而是要躲一段時間。
這樣美麗而溫柔的女子，似乎不會做什麼壞事……(喂)……所以，當她柔柔地請求之時，自己自然是發揮了百分百的騎士精神，一口答應了下來。
在這偌大的醫院裡，藏一個病人是件輕而易舉的事情。安妮羅傑等一下就會用假名入院，而他要做的就是蓋章。
……記得，當年的她，也有著一頭閃閃亮亮的金髮……
吉爾菲艾斯一邊回想，一邊傻笑，有時還不自由主地嘆著氣。值班室裡的其他醫師只稍微看了一眼，便回過頭做自己的事了。
因為累過頭以及長期的壓力而產生幻想和情緒、行為上的失控，這種情形實在是太多見了，常見到已經連理都不想理。
吉爾菲艾斯在其他人同情般的縱容之下，繼續做著美夢。

「安妮羅傑小姐。」
自己將安妮羅傑安排在單人房裡，下午，吉爾菲艾斯依例巡視病房。
「吉爾菲艾斯醫師。」安妮羅傑放下了手上的書，微笑看著吉爾菲艾斯。
啊……多麼令人感到幸福而溫暖的微笑啊……吉爾菲艾斯有些陶醉。
吉爾菲艾斯開始懷疑那個萊因哈特是否真是她的親弟弟。
「吉爾菲艾斯醫師，我可以將小理查寄養在您家裡嗎？」好不容易吉爾菲艾斯回過神，正好聽見安妮羅傑的詢問。
「可以啊。」吉爾菲艾斯也微笑著。
醫院裡，本來就不適合養寵物，既然早就買了半個冰箱的貓食，把小芮帶回家也只是舉手之勞。不過，既然小芮是那個萊因哈特養的，又為了什麼不自己帶？
哼，真是一點責任感都沒有。
此時，小貓拉著吉爾菲艾斯的褲腳，吉爾菲艾斯彎下了腰把小貓抱在懷裡。小貓親熱地叫著，吉爾菲艾斯也露出了陽光般和煦的笑容。
「把小理查交給你，我就放心了。」安妮羅傑露出了帶著些悲傷，但是欣慰的笑容。
「放心吧，我會把牠養得肥肥胖胖的。」吉爾菲艾斯笑著。
安妮羅傑靜靜看著吉爾菲艾斯，很久很久，直到吉爾菲艾斯收起了微笑。
「我弟弟把我安排到這醫院裡住是有原因的。」安妮羅傑緩緩說著。
「沒關係的，我不會過問。」吉爾菲艾斯連忙說著。他很深刻地記得當時自己發問時，萊因哈特一臉要殺了他的樣子。
安妮羅傑輕輕嘆了口氣。
「吉爾菲艾斯醫師，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嗎？」安妮羅傑抬起了頭，美目中閃著動人的光彩。
吉爾菲艾斯又愣住了。
「我……我……萊因哈特要我住在這裡，無非也是要保護我的安全……可是……我好擔心他，擔心到想出去陪在他身邊……不過，我知道，這樣的我，反而是一種累贅……」
「安妮羅傑小姐？」
「算我求求你了，吉爾菲艾斯醫師。我知道這對你太奢求了，可是，除了你，我不知道還能託付給誰。請您幫幫我，幫幫我照顧萊因哈特好不好，現在應該還來得及！請您找到他、守護他、保護他！我怎樣都無所謂了，只要他平平安安的就好！」

在吉爾菲艾斯湛藍的眼裡，美麗有如神祇的女子低下了頭輕泣著。於是吉爾菲艾斯半跪了下來，捧起安妮羅傑的手，在那白皙的手背上，印下了誓言的親吻。
「請別再哭了，我答應妳。我答應過的事，一向做到。」



05 姻緣本是天注定 :p


「約瑟芬！」
很沒有氣質以及紳士風度的，吉爾菲艾斯一把撞開10樓的醫師值班室。
約瑟芬翹著腳，旋過了沙發椅，一臉慵懶之色。
「幹嘛？」
吉爾菲艾斯激動地，把雙手放在約瑟芬的雙肩上，一臉嚴肅。
「約瑟芬，我有事要跟妳商量。」
「……求婚的話大可不必，愚人節早過了。」
周圍口哨聲四起，其他的值班醫師紛紛轉頭等著看好戲，吉爾菲艾斯只覺額上青筋緩緩上浮。
「祝你們白頭偕老。」走過的CR拍了拍吉爾菲艾斯的肩膀。

快……快……
匆忙而快速地敲著鍵盤，萊因哈特著急到那白皙的額上微微冒著冷汗。
六點整，到六點十分，是白天那個人唯一不在自己辦公室的時候。
也只有這段時間，他的電腦才沒上鎖。
password required……螢幕上出現了一行字。
Caddo
萊因哈特連忙輸入他最近在那個人的日記裡偷看到的密碼。
Deny……deny……毫不留情的，螢幕出現了警告標語。
不會吧，難道拼錯了……
Please key in again……
Caddo
Deny……deny……
糟了。一股警訊如同電流般竄上了他的背脊，萊因哈特不及細想，關閉了視窗，連忙離開現場。
才剛走近門，一個男子就走了進來，萊因哈特不自由主地退了好幾步，直到自己的背抵在辦公桌為止。
相對於萊因哈特臉色的慘白，男子卻是一副譏笑的表情。他反手鎖上門，貪婪而且別具心機的眼神，毫不保留地掃視著萊因哈特。
「呵呵……我親愛的小舅子，有什麼理由叫你大駕光臨啊……」
萊因哈特咬著唇，眼神暗暗左右掃視著室內。
男子步步逼近，帶著詭異的笑容。
「姐夫，我只是來跟你討論最近的案子。」萊因哈特強自鎮靜。
「喔？」男子低低笑著。「討論案子，需要擅自動用我的電腦嗎？」
「我……我只是想……」眼見事機敗露，萊因哈特支支吾吾的。
一把捉住萊因哈特的下巴，男子冰冷的手以及叫人更為心寒的，那毫不掩飾自己欲望的眼神，叫萊因哈特心裡一陣惡寒。
「剛剛的一切，攝影機已經錄得清清楚楚，想不想把帶子調出來看看啊？我親~愛~的小舅子。」男子獰笑著。
萊因哈特想掙扎，卻被男子牢牢困在桌旁。
「竊取公司機密，我可以把你送上法庭，你怕不怕啊，我親愛的小舅子。」
就在此時，萊因哈特發現了男子的企圖，臉上頓時褪了血色。
「你……你敢！這房裡還在攝著影！」
「喔？我沒有什麼不敢的，我只想讓你姊姊看看自己的弟弟，在我身下掙扎呻吟的樣子。」
「你變態！！」萊因哈特簡直氣瘋了，男子還有意無意地磨蹭著他，叫萊因哈特恐慌地冷汗直流。
「呵呵……我等這一刻已經很久了……」
「……是你設計好的？」萊因哈特的寒毛直豎。
「是啊……我聰明的小舅子……」男子輕挑地解著萊因哈特的領帶。
「住……住手！」萊因哈特掙扎著，男子直接把他壓在辦公桌上。
「嘖嘖，真是不乖。」男子責備地看著萊因哈特，萊因哈特把自己的唇都咬出血了。
「這樣吧……」一邊粗魯地扯著萊因哈特的襯衫，男子喃喃說著。
「你不是很想讓我放過你姊姊嗎？」
萊因哈特的眼神猛然上抬。
「你答應！？」
「呵呵……只要你答應，我就考慮……」男子粗魯地咬著萊因哈特的耳垂，萊因哈特劇烈顫抖著、掙扎著，無奈男子卻壓得死緊。
「我拒絕！放開我！」萊因哈特大喊著。
「喔？拒絕？你想，現在的你，有拒絕的權力嗎？」男子低低笑著。

於是，當吉爾菲艾斯十萬火急地衝上大樓、直奔總經理室的時候，差點迎面撞上了剛踉踉蹌蹌從總經理室出來的萊因哈特。
這是他之前看到的萊因哈特嗎？
此時的他，金髮黯淡而散亂，衣衫不整，狼狽而悲慘的眼神，正無神地看著吉爾菲艾斯。「你來這裡做什麼？」他的聲音摻著嘶啞，以及微微的哭音。
站在原地，上下掃視著萊因哈特，終於，吉爾菲艾斯怒吼一聲，大跨步地就要衝進萊因哈特身後的辦公室。
「不要！」萊因哈特死命拉著他，那聲音，既悽涼又無助。
「什麼不要！讓我來殺了那禽獸！」吉爾菲艾斯怒氣衝天。
「不要……求求你不要……就算你去，也做不了什麼。」萊因哈特的雙眼紅腫。「算了，算了！」
「這種事可以算了嗎！」吉爾菲艾斯湛藍的眼裡，滿是怒火。
「你鬥不過他的，誰都鬥不過的！逼急了他，他真會殺了我姊姊的！」萊因哈特顫抖著、喊著，直把吉爾菲艾斯的心都擰疼了起來。
吉爾菲艾斯惡狠狠地回頭瞪了房門一眼，萊因哈特拉著他的手異常冰冷，終於，吉爾菲艾斯回過了頭。
他還能說什麼呢？法律、正義，本就是不堪一擊。就算真的把他送進了監牢，逞了一時的意氣，只要一張機票、一把槍，出了牢的他，將是這對姊弟一生的夢饜。
微微掙脫了萊因哈特的手，吉爾菲艾斯脫下來不及換掉的醫師袍，披在萊因哈特身上，取代那件被撕得零星破碎的襯衫，也掩蓋住了一身紅紅紫紫的咬痕。吉爾菲艾斯心情沉重地替他扣上釦子，萊因哈特沒有作聲，只是靜靜看著。
然後，彷彿過了很久很久。
「不要跟我姊姊說。」
吉爾菲艾斯停下了動作。
萊因哈特的眼神堅決。
「好。」吉爾菲艾斯沉聲答應了。

招了輛計程車，吉爾菲艾斯把萊因哈特的頭轉向自己，讓自己遮住他的胸口，對上計程車司機有點胡疑的眼光，吉爾菲艾斯淡淡笑著。
「真是的，自己都生病著，還來接我下班。他的工作已經夠忙了。」
吉爾菲艾斯緊緊摟著萊因哈特，暗中安撫著略顯驚慌的他。
「這樣啊……」司機從後視鏡，只能朦朦朧朧看到一個金髮的人，穿著醫師袍，枕在吉爾菲艾斯肩上。
「麻煩到……」吉爾菲艾斯報出了自己的住址，陌生的地點，讓萊因哈特顫了一下。
「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你可以相信我。你現在需要的就是洗個澡，睡個覺，然後把一切都忘了。」吉爾菲艾斯低聲安慰著。
然而，在司機的眼裡，卻只是一般的情侶打情罵俏著。帶著有點欽羨的心情，計程車司機吹了一個口哨。

吉爾菲艾斯領著萊因哈特進屋，順手打開了燈光以及空調。
「要不要先去洗澡？我等一下拿衣服給你換。」吉爾菲艾斯微微笑著。
點了點頭，萊因哈特在吉爾菲艾斯的帶領下，走進了浴室。
浴室裡傳出了水聲，吉爾菲艾斯在烘衣機裡找著了適合的休閒服，便敲了敲浴室的門。
「我拿衣服來了，你把門打開一點。」
水聲漸漸停了，門打開了一個縫，從門縫裡伸出了一隻白皙修長而優美的手，彷彿上好的藝術品，只是上頭遍布的青紫瘀痕，叫吉爾菲艾斯的眼光微微一黯。
呆了一會兒，萊因哈特的手微微探巡著，吉爾菲艾斯連忙收回了思緒，把衣服遞給了他。
萊因哈特接過了衣服，關上門。
盯著門瞧了一會兒，吉爾菲艾斯又敲了敲。
「什麼事？」透過水聲，萊因哈特模模糊糊地說著。
「不要洗太久，五分鐘以後就要出來喔。」吉爾菲艾斯有點擔心地說著。
「怎麼，可惜熱水？」萊因哈特挖苦著。「我會付水電錢、住宿費跟衣服的錢。」
「不是啦……」吉爾菲艾斯有點遲疑。他該怎麼說呢？通常此時，受害者會有不停刷洗自己身體，直到皮開肉綻的傾向，他該怎麼說……
「……反正，五分鐘就要洗好。否則，我就要破門而入了。」吉爾菲艾斯假裝凶狠地喊著。
門內沒有回答。
……
想到了什麼，吉爾菲艾斯連忙回過頭去廚房泡可可。
……怪人……門內的萊因哈特心想。

泡好了可可，吉爾菲艾斯端著兩杯還冒著水蒸氣的馬可杯，回到了客廳，一邊仔仔細細盯著牆上的壁鐘。
四分五十九秒，萊因哈特從浴室走了出來。
身上還冒著熱氣，萊因哈特的臉色不善。
「這點時間怎麼洗澡，我根本洗不乾淨……」話還沒說完，一臉同情的吉爾菲艾斯就一把拉過了萊因哈特，害得萊因哈特跌跌撞撞地倒在沙發上。
「你幹什麼！」萊因哈特怒吼著，不過，隨即的，吉爾菲艾斯遞上了一杯熱可可。
「……」萊因哈特盯著強自被塞進自己手裡的飲料。
「喝吧。」吉爾菲艾斯人畜無害地笑著。
「……」萊因哈特打量著自己手上的杯子，這有下毒嗎？
「喝啦。」吉爾菲艾斯揉了揉萊因哈特現在還滴著水的金髮，無視於盯在背後的殺人目光，繼續翻箱倒櫃。
終於，找到了一條大毛巾，吉爾菲艾斯連忙三兩步跑了過來，遞給正一口口啜著熱可可的萊因哈特。
萊因哈特只掃了一眼。
「不用了，我一向讓它自己乾。」
「……」
「……」
「……」
「……你在做什麼……」
「幫你擦頭髮啊。」吉爾菲艾斯輕輕鬆鬆地回答，一邊手裡也沒閒著，繼續幫萊因哈特擦著濕漉漉的頭髮。
「……你聽不懂我的話？我剛剛說過，讓它自己乾。」
「會感冒的。」吉爾菲艾斯認真說著。
「笨……(總算顧及了吉爾菲艾斯的收留之恩)……我自己來。」一口乾完飲料，萊因哈特搶過了頭上的毛巾，略顯笨拙地擦著自己的頭髮。
吉爾菲艾斯笑了笑，拿起了自己的可可，坐在萊因哈特面前的地毯上，看他賭氣一般地虐待自己的頭髮。
萊因哈特抬起了手，有點寬鬆的上衣從手臂上滑了下來，露出了殘虐的痕跡。
吉爾菲艾斯眼神一歛，離開了現場，繼續翻箱倒櫃，最後帶回了一箱急救的用品。
「又要幹嘛？」萊因哈特一臉戒備地看著吉爾菲艾斯。
「幫你上藥。」吉爾菲艾斯微微笑著，帶著職業上習慣性的安撫。
「……不用了，只是小傷。」萊因哈特把頭別了過去。
「……」
「……」
「……」
「你又要幹嘛！」萊因哈特氣急敗壞地看著一臉泫然欲泣的吉爾菲艾斯。
「我……我知道你很難受。可是，如果不好好處理，會因為感染而發炎潰爛的……有的時候，會惡化造成敗血病，最後一命嗚呼……」
「……有這麼嚴重嗎……」萊因哈特一臉懷疑。
「就是有那麼嚴重！」吉爾菲艾斯拉著萊因哈特的褲腳，一臉哀求的樣子。
「……」
「……」
「……」
「……」
「……好啦好啦。」極其不甘願的，萊因哈特脫掉了上衣，露出斑斑的咬痕。

吉爾菲艾斯小心翼翼地替萊因哈特擦著藥，萊因哈特簡直受不了吉爾菲艾斯的溫溫吞吞。
「還沒好？」萊因哈特挑著眉。
吉爾菲艾斯微微嘆了口氣。
「他跟你有什麼深仇大恨，要這麼對你。」
有些傷口甚至見了血，那個人簡直是想硬生生咬下他的肉。
「……跟你沒有關係。」萊因哈特冷冷說著。
「……」早知道會有如此的回答，吉爾菲艾斯倒是不發一語。
尷尬的沉默，直到終於擦完了藥，萊因哈特套回上衣。
「……」
「……」
「……你還想幹嘛？」萊因哈特斜眼看著正凝視著他的吉爾菲艾斯。
「我知道你很難過……可是……你知道的，有的時候，事情就是這樣發生了，所以……」
「說重點。」萊因哈特撫著眉，覺得有些頭痛了起來。
「……」吉爾菲艾斯尷尬地站在一邊。重點？可是，這麼突兀的要求，在醫病關係裡，是最最忌諱的。
「……」
「……」
「……」
「……請……」
「……越簡短越好。」
「……」
「……」
「……」吉爾菲艾斯深深吸了一口氣。

「脫褲子。」

-_-+



06 誤會 ^^;


忍……忍……忍……萊因哈特不斷告訴自己，這個人雖然有點怪，好歹也收留了他，就是念在這一點，他決定暫時不要打扁他高挺的鼻子。
「……脫褲子要幹嘛？」冷靜……冷靜……
「不用怕，我是醫生，在我面前，沒有什麼需要隱瞞的。」吉爾菲艾斯哄著。
「我有什麼需要隱瞞？」萊因哈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你就當作給狗咬了一口。」吉爾菲艾斯不動聲色地靠了近，坐在萊因哈特身旁，萊因哈特胡疑地打量著。
萊因哈特躲開了一寸，吉爾菲艾斯靠近了兩寸，直到萊因哈特被卡在沙發椅的角落。
「你到底要幹嘛！」萊因哈特很沒氣質地吼著。
「不用怕，我只是要給你治傷。替患者保密也是我的職責之一，你不用擔心會有別人知道，你可以信任我。」吉爾菲艾斯誠懇地說著，一邊拿起藥水瓶以及夾了棉花的鑷子。
「……」潛意識裡察覺到不妙，萊因哈特有點想逃走。
「來吧，自己把褲子脫了。」吉爾菲艾斯柔聲說著。
「……我不要。」
「來嘛，脫吧。」
「我不要。」
「乖……脫嘛……」
「我不要！」
「……」
「……」
「……！」
「你要做什麼！！！」

基於醫者救人的崇高使命，吉爾菲艾斯奮不顧身地撲了上去。
「變態！你變態的！放開我！」
「嗚……」狠狠吃了一拳。「這是為你好，讓我看一下！」
「看什麼要脫我褲子！！！！！」
「哎喲！」被踢了一腳。
「放手！」
「讓我看一下就好！不用五分鐘！」
「X的！你到底要看哪裏！別再脫了！」
「都是男人，沒什麼好害臊的！」
「那你不脫！」
「受傷的又不是我！」
「我也沒有！！」
「別逞強了！！！」
「我說我沒有！！！！」

一番惡鬥之後，鼻青臉腫的吉爾菲艾斯終於坐在萊因哈特背上，把萊因哈特牢牢壓著。不顧萊因哈特死命揮舞著的四肢，吉爾菲艾斯一口作氣拉下了最後一道防線。
「……」
「……」
帶著「專業的」精神，吉爾菲艾斯輕輕扳開萊因哈特完美無暇、雪白晶瑩、柔細滑嫩的雙臀。
「……」
「……」
「……」
「……」
「……你是不是已經習慣了……」
「……習慣什麼……」
「肛X……」

微微嘆了口氣，輕輕敲著上鎖的房門。  (ß猜猜他是誰？:p)
「出來吧，別躲在房裡。」
「……」房裡的人沒有答話。
「這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不過就是脫個褲子檢查肛X而已嘛。消化道下端的開口，給人看一下，摸一下，沒有什麼關係的。」
「……」
「出來吧。」
「……」
「出來啦，乖……」
「……」
「你出不出來？」
「……不出……」
「出來！」
「不要！」
「XX的！一個男人這麼畏首畏尾！出來！你給我出來！」萊因哈特很暴力地捶著門、踹著門。站在房裡，一臉驚慌之色的吉爾菲艾斯用背頂著房門，死都不妥協。
「不要！說不要就不要！」
「出來！讓我再揍你一頓！！」
「不要！！」

「喂？」
「嗚……」
「先生，你打錯了。我建議您打生命線，它的號碼是XX995995。」
「小陸……」
「……」
「……」
「……好啦，說啦，什麼事。」
「來救我！」
「哪裡？」話筒的另一端，小陸打了個哈欠。
「我家。」
「失火了？那我幫你打一一九。」
「嗚……不是啦，是屋裡有個人要殺我……」
「……男的女的？」
「男的。」
「那我幫你打一一O。」
「……」
「……」
「……嗚……」
「……好啦，我半個小時到，你撐著。」
終於找到救星了。房裡的吉爾菲艾斯鬆了一口氣，拿著分機話筒，跌坐在床上。
好可怕，好可怕，萊因哈特這個暴力男，把他打得遍體鱗傷。
我又沒有做什麼……嗚嗚……

小陸甩著鑰匙，悠悠閒閒地來到了吉爾菲艾斯的屋前。
掏出了鑰匙，轉開了門鎖，小陸還一邊吹著口哨。
騙誰啊，會有人要殺他？他已經是個爛到底的爛好人了，怎麼會有人無聊到殺一個把他賣給奴隸販子還一臉幸福替自己數鈔票的人。
真是的……

打開了門，小陸的眼鏡掉了下來，差點連眼睛也要掉了下來。
一個好美好美，美到彷彿古希臘維納斯走錯時代的人，正翹著優美而修長的腿，坐在沙發上看報紙。
看到他來，對方沒有什麼表情，只抬起了下巴，冷冷說著。
「你走錯了。」
「對不起！對不起！」小陸不住哈著腰道歉著。
……
奇怪……撿起了地上的眼鏡，小陸搔了搔頭髮就要往回走。
「等一下！」不愧是多年的好友，心有靈犀一點通的吉爾菲艾斯，立刻衝了出房門。
……小陸調了調臉上的眼鏡。
是吉爾菲艾斯沒錯，不過臉倒是腫得跟豬頭一樣。
沙發上的美人，正狠狠瞪著吉爾菲艾斯，吉爾菲艾斯畏縮了一下。
喔？這就是想殺他的人？
……原來，他是男的。小陸看到了他的喉結。
……
等一下，那咬痕……
青青紫紫的齒痕，正清晰而褻瀆地散落在那男子的冰肌雪膚上。
男子身上，穿著吉爾菲艾斯過於寬鬆的衣服，露出的一大段胸膛，也遍灑著「歡愛」過的痕跡。
……
地上灑落一地的藥水罐和棉花，更是證實著自己的想法。
小陸不發一言地走了，沒有理會吉爾菲艾斯一臉的哀求。
「救星走了？」萊因哈特挑著眉。
「……」很沒有尊嚴的，吉爾菲艾斯迅速躲回了房裡，沒有忘記鎖上門。

「喂？」
「小陸！你丟下我逃走！」
「……不是我要說你，你是男人吧，自己做的事要自己承擔。」
「……我也不是故意的，我怎麼知道會變成這樣。」
「所以囉，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人嘛，都會做錯事的，尤其是男人，這檔事我也可以諒解。現在，出去求他原諒，挨個幾拳就好。否則，就娶他吧。」
「……你現在……」
「男子漢敢作敢當！不要以為他是男的，就沒有什麼貞操問題。既然糟蹋了人家，就要負責！」
「等等……你誤會了……」
「齊格飛，幾年的朋友了，有什麼事不好說的？我知道你的，不是喝醉了，就是早對人家有意思吧？……呵呵，既然生米都煮成熟飯了，你就別再彆扭。這世上的同性戀多的是，你也知道這不是病囉？看開點，承認吧，我不會阻止你們的。想結婚，我也有管道，交給我辦絕對沒問題。」
「……」
「怎麼不說話？太感動了？」
「……我們，不是你想的那樣。」
「別逞強了，你們在一起，又沒有人反對。」
「……我……」
「……」
「……」



07 溫柔


凌晨六點，按掉了第三個鬧鐘。
迷迷糊糊的吉爾菲艾斯掙扎下床，準備開始勞碌的生活。
走啊走，前往浴室的途中，吉爾菲艾斯打了個大哈欠……
痛痛痛……吉爾菲艾斯按著扭曲中的臉，差點掉下男兒淚。嗚嗚，還好腫，等會兒怎麼去見人啊……

梳洗完畢，吉爾菲艾斯小心翼翼打開房門。
還好，魔王不在客廳。
吉爾菲艾斯戰戰兢兢踏出一小步。
沒事？
第二步。
魔王真的不在？
咦？那他去哪了？
吉爾菲艾斯打開了客房的門，果不其然，身上還穿著吉爾菲艾斯衣服的萊因哈特正縮成一團睡在床上。
沒有蓋被子，是因為找不到被子嗎？吉爾菲艾斯覺得微微的內咎。雖然空調終年設在攝氏27度，不蓋被子並沒有關係，不過看他皺著眉頭，應該還是有點冷吧。
早知道，兩個禮拜前就不要洗被子了。吉爾菲艾斯嘆了一口氣。
轉過身出客房，走到洗衣間，吉爾菲艾斯把頭探進巨大的烘衣機裡。咦？不見了？我明明還沒拿出來啊……
吉爾菲艾斯把手伸了進去，像是撈金魚一樣地撈著，終於，他微微一笑(……有點刺痛……)拉出了一條大棉被。
找到了。吉爾菲艾斯抱著棉被，幸福地笑著。(作者云：您也太容易滿足了，大公。)

一個溫熱的東西覆在自己身上。
不要！
萊因哈特猛然驚醒！
正待一拳過去，記取教訓的吉爾菲艾斯連忙躍了開。
萊因哈特坐了起身，還微微喘著，因為一整晚的噩夢。
「我……我只是替你送棉被……」吉爾菲艾斯不斷揮著手，慌張的樣子讓萊因哈特不禁失笑。就算先前真的氣得要死……什麼習慣了……><，不過，睡了一晚，氣早也消了大半。
「算了，我忘了。」萊因哈特隨便應了一聲，就窩回被子裡繼續補眠。不錯，還有洗衣精淡淡的香味。
「嗯……這個……」吉爾菲艾斯怯怯懦懦地開口。
「說……」重點。萊因哈特把最後兩個字吞了回去。
「這個……我要上班了，可能會很晚才會回來。吃的東西我都放在冰箱裡，你可以自己拿來吃……等下如果你要換衣服，乾淨的衣服和襪子都在烘衣機裡，換下來的髒衣服直接丟到洗衣機裡就可以……要洗澡的時候，不可以超過五分鐘，否則我會生氣……中午的時候我會把小芮帶回來，餵他的牛奶要先微波過……如果你要出去，打開電視櫃左邊上面第一個抽屜，裡面有鑰匙和錢，你自己拿就好……要記得帶鑰匙喔，因為等一下我會鎖門，沒先開鎖就轉門把，會被電到的……藥水瓶和棉花、鑷子，都還放在客廳，洗完澡以後一定要換藥……吃飯的時候，要記得配蔬菜水果，削水果的時候，要小心不要削到自己的手，蔬菜要記得洗，吃東西的時候要先看看有沒有過期……傷口會痛的話，藥箱在書房走進去最左邊的櫃子的第二個抽屜……」
救命啊……

「外科在二樓。如果要驗傷麻煩到一樓先登記，再上二十樓。」
「約瑟芬，是我，齊格飛啊。」吉爾菲艾斯哭喪著臉。
「……少騙我了，我不認識你。」約瑟芬轉著頭，暗暗忍著笑。
「……我真的是齊格飛。」
「喔？那我問你，八歲生日的時候，你被哪些人圍毆？」
「……你和小陸。」
「九歲的時候？」
「……小東和他的手下……」
「你到幾歲還尿床？」
「……要我說幾次，我沒有尿床！！！！！！是小陸陷害我的！！！！！！」吉爾菲艾斯失控了。
「可……可以開會了嗎……」今天的VS小心翼翼地說著。初來乍到，一切都要小心，要知道，在新環境建立良好的人際關係是很重要的。
不過，他的聲音實在是太小了，再加上其他的醫師也滿臉好奇地看好戲，根本不想替他傳話。結果，VS一臉沮喪地坐在臺上。
「喔？最後一個問題……」約瑟芬傾身向前。
「……請……」吉爾菲艾斯按著臉。剛剛的激動，又扯到傷處了……嗚嗚……
「魔鏡啊魔鏡，誰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啊？」
「……^^+……是妳，約瑟芬。」吉爾菲艾斯強顏歡笑。
「喔呵呵，很好，真的是你呢，齊格飛。」約瑟芬大笑著，一面大力拍著吉爾菲艾斯的背，吉爾菲艾斯只覺得快要被打成內傷了。
「這個……現在應該要開會了……」VS嚴肅了起來，不過卻講得既心虛、又難過。
嗚嗚……現在沒有人理他……大家都在看吉爾菲艾斯醫師和約瑟芬醫師。
「我說，您這副模樣，是撿到獅子還是老虎了？」約瑟芬抬起了吉爾菲艾斯的下巴，一臉嘖嘖稱奇的樣子。
「……獅子和老虎都沒有拳頭……」
「可惜，真是可惜，一點都不憐香惜玉。」約瑟芬搖著頭。「你全身上下，就這張臉能看，毀了容，叫你怎麼活下去？」
「……」
「不過，你要堅強下去，嗯？」約瑟芬拍了拍吉爾菲艾斯的臉，吉爾菲艾斯痛得一陣撕牙咧嘴。
「你死了，就沒人讓我玩了，這世上，像你這麼好玩的人已經不多了……」約瑟芬誠懇地講著。
「……」
「喂，約瑟芬，別再捉弄吉爾菲艾斯醫師了，你看，他都哭了。」一旁的醫師低聲講著。
「拜託，他堅強的很，天塌下來，他都不會哭的。」約瑟芬指了指一臉頹喪的吉爾菲艾斯。
「……我說的是，現在的VS……」

臉被舔著，睡夢中的萊因哈特一手把兇手壓了下來。
「咪……」小貓悲慘地叫著。
「啊？小理查？」萊因哈特總算睡醒了，他連忙放開不斷掙扎著的小貓。浩劫餘生的小貓哀怨地看著他粗暴的主人。
「抱歉抱歉。」萊因哈特笑得很可愛，連忙抱過了小貓。
「是那個吉爾菲艾斯送你來的嗎？」萊因哈特搔著小貓的下巴。
「咪……」小貓陶醉著。
不是說中午嗎？現在幾點了？萊因哈特瞧了一下掛在壁上的時鐘。八點？還這麼早？
看向窗外……
晚上八點！？

「真是見鬼，簡直睡死了。」萊因哈特一面嘀咕著，一面洗著臉、刷著牙。
不過也難怪，比起自己在鬧區的公寓，這種住宅區裡的大樓，是安靜太多了。
再加上「運動過度」……回憶起不堪的往事，萊因哈特十分不高興。
想換掉一身汗的衣服，於是從吉爾菲艾斯房裡那一箱衣服裡翻出了還沒開封的貼身衣物，萊因哈特走到洗衣間。嗯？這設計不錯，洗衣機、烘衣禨都有，而且沒有窗戶，正適合在這裡換衣服。
萊因哈特脫下了外衣，丟到洗衣機裡，至於貼身衣物，就丟在腳邊。他可還沒無恥到連內衣褲都丟到別人的洗衣機裡，這點矜持他還是有的。
換上了貼身衣物，萊因哈特望了一眼高大的烘衣機。
撈啊撈，手總短了那麼一小截，萊因哈特皺著眉，掛在烘衣機上、繼續努力拉長身子。抓到了一個衣角。
太好了，連忙想要拉出衣服的萊因哈特，一個不注意卻反被衣服拉了下去。一聲驚叫，萊因哈特狼狽栽進烘衣機裡。瞇著眼，看了看手裡的衣服，是一件男內褲。
萊因哈特的額上，冒著青筋。

「喵……」飢腸轆轆的小貓，看著洗澡完正努力翻著冰箱的萊因哈特。
真是佩服到五體投地，這冰箱、這巨大的冰箱，塞了滿滿的食物。
其中一半，是各式各類的貓罐頭……
……萊因哈特拿了一罐當作小貓的晚餐。
牛奶……還有五十八瓶……萊因哈特拿了一瓶給小貓。
麵包……二十八塊……
青菜……四十把……
微波食品……五十盒……萊因哈特抽出了一個咖哩牛肉包。
二十顆橘子……十顆蘋果……
果汁……五瓶……超大號……
沒有紅酒，就連啤酒也沒有，沒有咖啡，只有一大罐的可可粉。
……沒有紅酒也沒有咖啡，叫我怎麼活下去。萊因哈特皺了下眉。算了，等一下吃飽以後再出去買。也該買幾件自己尺寸的衣服，萊因哈特看了一眼身上寬寬鬆鬆的外衣。

吃完了微波晚餐，萊因哈特瞄了一眼壁鐘。
十點？那個吉爾菲艾斯還沒回來，他的工作真有這麼忙？
算了，管他的，不關自己的事。
打開電視櫃左邊第一個抽屜，裡面擺了十幾把一模一樣的鑰匙和一大疊的鈔票。
十五把鑰匙，二十八萬。萊因哈特數了一下。
敗給他了，真的敗給他了。萊因哈特覺得全身無力。
拿了一支鑰匙和一把錢出門。他數得很清楚，一萬，以後一定會加利息還他，萊因哈特暗自發誓，他才不要欠這個怪人的情。
三個小時過後，提了三瓶紅酒外加五件襯衫、五件長褲、一些貼身衣物，從附近二十四小時大賣場回來的萊因哈特，有些吃驚地看著窩在沙發上睡著了的吉爾菲艾斯。
凌晨一點才回來？也難怪他累成這樣。萊因哈特聳聳肩，毫無疑惑地看著微波完的鮮奶還在微波爐裡冒著蒸氣。
等微波，等到一半睡著了？萊因哈特看著酣睡中的吉爾菲艾斯。
……幫他拿件被子好了，就當做是作功德。
然而，走到半路，萊因哈特看到一大袋東西放在自己房門前。
咦？
萊因哈特上前翻了翻，滿滿一袋新的衣服和襪子，都是他的尺寸。起碼有六十件衣服、六十件褲子、五十幾雙襪子……他到底以為自己會住多久？萊因哈特忍不住嘆氣。

「喂，起來啦，要睡到房裡睡。」萊因哈特搖著吉爾菲艾斯。
「一分鐘……再一分鐘……」吉爾菲艾斯閉著眼睛哀求著。
這招對護士們很有效，對萊因哈特可沒效。
「起來！！」萊因哈特吼著，一把揪起吉爾菲艾斯的耳朵。
「哎喲！」吉爾菲艾斯立刻坐起，然而眼睛還半瞇著。
「誰啊？」
「我！」萊因哈特大吼著。
「喔……」吉爾菲艾斯倒向另一邊，繼續睡。
「喂，你先回答我，這些衣服你買了多少錢，我以後還你。」
「……不用了……送你……」吉爾菲艾斯抱著沙發上的一個靠墊，喃喃說著。
「……我不想欠你人情，人情債還不完的……」萊因哈特也喃喃說著。
「……那就幫我調鬧鐘，早上六點。還有，幫我把微波爐裡的牛奶喝掉，我不想喝了，放到明天會酸掉的……」吉爾菲艾斯說著說著，漸漸地又要睡著了。
「對我這麼好做什麼，我們非親非故的，你到底為了什麼？」萊因哈特冷冷說著。
「……對人好，要有理由的嗎……」
「……」萊因哈特看著吉爾菲艾斯，呼吸均勻，似乎又睡著了……
搖了搖吉爾菲艾斯，這次吉爾菲艾斯沒有醒。
「……你真是一個怪人。」
萊因哈特蹲在吉爾菲艾斯身旁，輕輕說著。



08 寒流來襲


「……有人在嗎？」約瑟芬搖了搖semi-coma中的吉爾菲艾斯。
吉爾菲艾斯睜開了右眼，眼前是模模糊糊的人影。
「……」
「……」
「……」
吉爾菲艾斯的眼睛再度緩緩閉上。
掛了。約瑟芬朝一個小學弟聳了聳肩。

凌晨一點，吉爾菲艾斯坐在值班室裡，手裡拿著印章，眼前堆著小山一樣高的病歷、出入院摘要、以及許多不知名的表格。
老僧入定的姿勢。
「你自己隨便堆喔。」約瑟芬打了個大哈欠，朝學弟搖了搖手，繼續品嘗杯裡的咖啡。
嗯~~不枉她特地下樓來。
嘖嘖嘖，咖啡機大嬸真是不公平，十樓值班室咖啡機裡的咖啡竟然是這麼的香……他們樓裡，可只有酸掉的糖和發霉的咖啡豆……
小學弟看了桌上一眼，遲疑了一會兒，還是疊了上去。
搖搖欲墜。
不管是桌上的東西而是桌旁的人。
約瑟芬悠閒地喝著咖啡。
三十二秒，吉爾菲艾斯直直向前倒了下去。
砰！
灑落一地的紙張和資料夾，吉爾菲艾斯登時驚醒。
無意識地左右張望了一下，吉爾菲艾斯彎下腰把那些東西都撿了起來，繼續堆好。
……
怎麼好像越來越多了……
吉爾菲艾斯狐疑地盯著眼前的小山，好久好久……
……
……
……zz……
在約瑟芬的暗笑聲中，吉爾菲艾斯再度打起瞌睡。

萊因哈特寄居在吉爾菲艾斯家裡已經一個禮拜了。
在他起床前，吉爾菲艾斯已經拖著腳步出門。在他睡覺後，吉爾菲艾斯才又拖著腳步回來。兩個禮拜都沒有再見面、也沒有再說話，萊因哈特不由得懷疑，其實就算吉爾菲艾斯根本沒有回來，他也不會知道吧。
真的這麼忙？
管他的。
萊因哈特抓著小理查坐上沙發，打開電視。
不想再去那個瘋子的公司上班，也不想回員工宿舍。要炒魷魚就由他去吧。他已經好累、好累了……也許，也是因為被嚇壞了……甩了甩頭，他堅決否認這一點。
冰箱裡有吃不完的食物，房間裡有穿不完的衣服。吉爾菲艾斯出門的時候，有時會把垃圾帶走。
於是，萊因哈特整整十四天沒有踏出這個屋子。
偶爾逗逗小理查，偶爾看看電視。厭煩了就玩電腦，否則就到吉爾菲艾斯的書房裡翻書來讀。
就如同他一貫的作風，書房裡的書已經連書架都裝不下。更有甚者，幾大箱從不知名處寄來的書，只割開了箱子的膠帶，連書上的包裝都還沒拆，就這樣堆在角落。
趁著廣告，萊因哈特隨手拆開一本書。建築學概要。
……
漫不經心地翻著書。而本來在地上玩著毛線球(萊因哈特在儲藏室裡找洗髮精時，意外踩到……)的小理查，再度開始哀鳴。
「咪……」
萊因哈特看了小理查一眼，小理查被毛線狼狽地纏住，唯一自由的、蒼冰色的大眼睛，哀哀看著他的主人。
萊因哈特揚了揚眉，伸出一隻手，撈過那一團毛線和貓放在自己盤起的雙腿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解著。
電視節目開始了，萊因哈特的目光重新移到了電視螢幕。
「寒流特報、寒流特報，高氣壓南下，預期造成十度以上的溫差，請觀眾注意。以下，為您報告各地的氣溫……」
寒流啊……萊因哈特出了點神……
其實，他是沒差的，因為這裡的空調從來也沒有停過。
可是，姐姐不曉得有沒有帶冬衣……

「寒流！？」值班室裡，吉爾菲艾斯悲鳴著。
同年的醫師拍了一下他的肩。
「我先替你看著，你回去拿衣服和盥洗用品。」
吉爾菲艾斯感激涕零地看著他。

這世界，果然還是有好人在的。

於是，難得的，吉爾菲艾斯晚上十二點就回到了家。
一打開門，電視的聲音微微傳了過來。
吉爾菲艾斯掛好了大衣，走向沙發。果然，一人一貓窩在一起睡著，電視的節目只做到一半。
吉爾菲艾斯無奈地聳肩，關掉了電視，回房去拿被子。
輕輕蓋上了萊因哈特以及他懷裡的小貓，大被子簡直像是要把他們淹沒了一樣，萊因哈特舒服地往被子裡縮去，嘴邊還掛著甜甜的笑容。
只是個孩子……吉爾菲艾斯看著事實上也沒有比自己小幾歲的萊因哈特。
但是，卻遇到了那種事情。真是難為他了……吉爾菲艾斯再度嘆了口氣。
前天上班的時候，在公園遇到隔壁的王媽媽起來晨跑，王媽媽抱怨著，說她還沒有機會認識住在他屋裡的人。是不是，這幾天萊因哈特都沒有出門？
把自己關在房裡這麼多天……他要怎麼做，才能幫他走出心裡的陰影呢……
「咪……」被萊因哈特一個翻身壓得差點窒息的小貓，從睡夢裡驚起，狼狽掙扎著。萊因哈特微微睜開了眼睛，依然睡眼矇矓。
他好像還在作夢，他竟然看到吉爾菲艾斯了……
「喵……」懷裡的小理查終於扒開了棉被、逃出生天，義無反顧地跳向了吉爾菲艾斯的懷裡。
「小芮有沒有乖乖的啊……」把小貓捧在眼前，吉爾菲艾斯壓低了聲音，用臉頰蹭著、親著小貓。
……他早懷疑小理查的忠誠度了……這隻貓彷彿忘了自己的主人是誰啊？
「咪……」小貓揮舞著前肢，想去撈吉爾菲艾斯的頭髮。吉爾菲艾斯連忙把小貓舉了遠去。
「小芮，我的頭髮不能吃的。」
萊因哈特終於清醒了一點。
「你醒了？」吉爾菲艾斯微笑著。
「嗯。」萊因哈特坐了起來，撥了撥有點雜亂的金髮。
此時的他，身上穿著的，是吉爾菲艾斯從大批發超市買回來的，一件九九元的襯衫，以及一件一九九的長褲。然而，那閃耀著的金髮、白皙而剔透的肌膚，卻沒有因為身上的廉價品而失色。
不過，反而讓吉爾菲艾斯有點內咎。
好像……被後母虐待、穿著粗布衣裳的灰姑娘……
「你看什麼。」萊因哈特打著哈欠，抱了棉被懶懶地靠在沙發上。
這兩個禮拜的半隱居生活，讓他全身都軟綿綿的，使不出力氣。
「你最近過得怎麼樣？」吉爾菲艾斯微笑著。
「還好。」萊因哈特閉上了眼睛，隨便應了一聲。「今天這麼早回來？」
「我回來拿換洗衣服和盥洗用具。這幾天會很忙，可能要睡在醫院。」
「忙成這樣？」
「嗯。」吉爾菲艾斯微笑著。
然後，想到了藉口。
「要不要出去走走？」
「……」半夜十二點半？萊因哈特微微睜開了天空藍的眼睛。
「順便幫你買點禦寒衣物……對了！也要幫安妮羅傑小姐買一點啊。」
「……」萊因哈特像盯著老鼠一樣，盯著吉爾菲艾斯。

百般不願，卻也實在沒有精力發脾氣。半拉半拖地，終於被吉爾菲艾斯請到了門口。
「先穿我的衣服，外面有點冷。」
萊因哈特還沒有回答，吉爾菲艾斯就披了件超級厚的大衣在他身上，還服務到底，順便替他穿上了。
把手伸到眼前，萊因哈特看著長到蓋住自己手掌的袖子。
「啊啊啊，還有帽子……」吉爾菲艾斯衝進了房裡，開始翻箱倒櫃。
萊因哈特呆呆瞧著吉爾菲艾斯的背影。
找到了。吉爾菲艾斯一邊笑著，一邊又跑了過來。
懶得說話的萊因哈特，只好乖順地讓吉爾菲艾斯替他戴上，順便還梳了梳頭髮。
好了吧？萊因哈特無言地瞧著吉爾菲艾斯，後者上上下下打量了萊因哈特之後，眼神一亮。
「有一條圍巾，一定很適合你！」
於是，萊因哈特看著不曉得為了什麼緣故興奮異常的吉爾菲艾斯又衝回了房裡。
看了看壁鐘。一點了。他們天亮前出得去吧。

「你瞧，這顏色很美吧。」吉爾菲艾斯一邊幫萊因哈特打著，一邊微笑著。
那是條冰藍色的羊毛圍巾，上面還繡著一些小小的、純白色的雪花。
喀什米爾？輕輕摸了摸圍巾，看到了牌子，萊因哈特挑了眉。
看不出來。吉爾菲艾斯所有的衣服，幾乎都是純棉的、超市的特價品，他竟然還會買這種高級名牌？
他上次看的一條，叫價就要三萬，而且還不是頂好的貨色。
「唉……」吉爾菲艾斯嘆了一口氣。「果然，衣服也會選主人的。這條圍巾，簡直就像是替你量身定作的一樣。」
萊因哈特看著眼前的、吉爾菲艾斯身後的落地穿衣鏡。
他只看見一團衣服。
不過，這顏色倒是不錯。摸著圍巾，萊因哈特微微笑了笑。
「好囉，出發。」滿意地審視過，吉爾菲艾斯攬著被包成一隻熊的萊因哈特，就要出門了。
「喵……」
「啊，對了，少一隻。」吉爾菲艾斯低下了身，正想一把撈起在他腳邊喵喵叫的小貓……
「你想帶他出門？」萊因哈特狐疑地盯著吉爾菲艾斯。
「是……啊……」看著萊因哈特，吉爾菲艾斯的手停在半空中。
「貓是家居的動物，出門不要帶牠。」
「可是……」吉爾菲艾斯遲疑著。而察覺到吉爾菲艾斯的遲疑，小貓也開始哀鳴著……對著吉爾菲艾斯。
「可是，小芮好像很想跟……」吉爾菲艾斯實在不忍心。
「……我不想說重複的話，而且，他叫小理查。」萊因哈特不悅地皺起了眉頭。
「喔……」垂頭喪氣的吉爾菲艾斯，只好跟隨著萊因哈特走了出去。
「咪……」小貓亦步亦趨。
吉爾菲艾斯回頭，看著小貓，嘆了口氣。然後，小貓用他那一雙冰藍色的大眼睛，哀哀叫著、看著吉爾菲艾斯。
吉爾菲艾斯硬起心腸轉過頭，又不捨地回過了頭。轉頭、回頭……轉頭、回頭……
十八相送？萊因哈特靠著門口，有點不耐煩了。
「咪……」帶我走~~
「唉……」我又何嘗願意如此，這一切都是造化弄人、環境所逼啊……
對望了一會兒，小貓深情地奔向吉爾菲艾斯，而吉爾菲艾斯也敞開了懷抱……

「sit。」

小貓在地上坐了定，眼觀鼻、鼻觀心。。
吉爾菲艾斯……楞在當場。
「還走不走，一點半了！」萊因哈特出了門。
　
　

09 寒流來襲(二)


即使是被裹成一顆粽子，萊因哈特的步伐依舊優雅。

吉爾菲艾斯也悠悠閒閒地走在他身旁。

凌晨一點半，兩個人散步去超市買東西。路旁野貓野狗胡疑的眼光，吉爾菲艾

斯沒有在意，萊因哈特也假裝沒看見。

　


到了超市，五彩的霓虹在黑夜裡是特別的醒目。

會在凌晨兩點來買東西的只有我們這兩個瘋子吧。萊因哈特一邊被吉爾菲艾斯

拉著走進超市，一邊呆呆想著。

這次，吉爾菲艾斯帶他去的是五樓，精品區。

喔？萊因哈特揚高了眉。

「不用買這麼好的吧，我隨便穿穿就行了。」他對衣服一向沒什麼執著。

……

事實上，吉爾菲艾斯對衣服一向也沒什麼執著可言，只是，有點內咎罷了。

尤其是，在萊因哈特脫掉大衣、準備試衣服的時候，殷勤的服務小姐看見了萊

因哈特大衣下的「平民裝扮」。那種驚愕以及不敢置信的神情，實在讓吉爾菲

艾斯覺得深深受到了傷害……

服務小姐拉著萊因哈特，一件試過一件。

當然，沒有理會「平民化」的吉爾菲艾斯。

吉爾菲艾斯在心裡嘆著氣。

不過，他也不能否認，萊因哈特是天生名牌的衣架子。他敢保證，就算他站在

國際的舞台上，比起那些專業的模特兒，只怕還要略勝一籌的。高貴的氣質、

燦燦的金髮、白皙的肌膚、冰藍色的眼眸，簡直就像是活脫脫從童話故事裡走

出來的，中古時代的王子。

阿曼尼的西裝，流暢而俐落的剪裁，恰好襯托出他優美而高挑的身段。當萊因

哈特從試衣室走出來的那一剎那，吉爾菲艾斯毫不意外地發現，服務小姐的眼

睛亮了、臉也紅了。

Lady killer

心裡吹了聲口哨，吉爾菲艾斯在試衣室前的沙發上托著腮，壞壞地笑著。

「不好看？」

眼見吉爾菲艾斯笑得詭異，萊因哈特胡疑地打量著自己。

唉，如果這樣還叫難看，叫他們這些平凡的人怎麼有臉繼續活下去啊……

　


「買這樣夠嗎？」回家的路上，吉爾菲艾斯問著。

兩套西裝、一件大衣、六件毛衣、六件長褲還不夠？

「你以為我要住多久？」萊因哈特挑著眉。

「住多久都可以，我家隨時歡迎你。」吉爾菲艾斯泛起了微笑。

萊因哈特呆了一會兒，然後轉過了頭去。

「等我找到新工作跟新房子以後，我就會搬走的。」

「不用急啊。」吉爾菲艾斯有些訝異地說著。

「房租、水電，還有那些衣服、日常用品的錢我都會還你。」

「萊因哈特？」

「我也會付利息……」萊因哈特自顧自地繼續說著。

「萊因哈特。」吉爾菲艾斯停下了腳步，抓住他的肩膀，把他轉向了自己。

萊因哈特是一臉的倔強。

「你怎麼了？我說錯了什麼話嗎？」

「沒有。」

「那你怎麼這麼說話。」

「不這麼說要怎麼說，我們非親非故……」

「我還以為我們算是朋友了。」吉爾菲艾斯的臉湊了上前，萊因哈特撇過了頭

。

「我只是不想欠你人情。」

「朋友之間，本來就要互相幫助。」

「……不要當我是朋友，我不知道要怎麼做。」

「你什麼都不用做啊。」吉爾菲艾斯又有些詫異了，他第一次遇見這種個性的

人。

「不要再說了。」萊因哈特撥開了吉爾菲艾斯的手，中斷了話題。

　


一路無言，直到經過公園，隱隱約約的，幾個男子探出了頭來。吉爾菲艾斯伸

手攬過萊因哈特的肩頭，萊因哈特沒有掙扎，只有用疑問的眼神看著吉爾菲艾

斯。

「兩點鐘方向的那些人，可能來意不善。等一下要小心。」吉爾菲艾斯俯在萊

因哈特耳邊說著。

萊因哈特挑了眉。

「誰叫你這麼晚了還拖我出來。」

「沒辦法，我只有現在有空嘛。」吉爾菲艾斯聳了聳肩。

「打算怎麼辦？要逃走還是跟他們直接對上？」萊因哈特用眼角的餘光瞟了瞟

那些人。

三個，應該很好對付。只是，如果要顧到吉爾菲艾斯，也許會有點辛苦……萊

因哈特在心裡打量著。

「等一下不要離開我太遠。」萊因哈特低聲說著。

「啊？」吉爾菲艾斯一時沒聽清楚。

「等一下不要先跑走，跟著我。否則，萬一還有別人埋伏，你就變成人質了。

」萊因哈特耐著性子重新解釋了一遍。

「可是……」吉爾菲艾斯正想開口，萊因哈特已經一把把他拖到自己背後。

萊因哈特一步向前，威風凜凜。

「全部給我出來。」

　


於是，僻靜的公園裡，幾個人影走了出來。

四個……萊因哈特再度遲疑著，待會兒也許會有點吃力。

「小姑娘，別逞強了。瞧瞧，你男朋友多心疼啊。」一名男子指著吉爾菲艾斯

嘲笑著，因為吉爾菲艾斯正偷偷拉著萊因哈特的衣袖。

「不要再拉了！」萊因哈特往後頭吼著。

「萊因哈特，我跟你說……」

「別吵，我可以應付！」

「萊因哈特，你先別衝動。我跟你說……」

「把錢交出來吧，小姑娘。人平安就好了，是也不是？再拖下去，等一下大家

就不好看了……」男子亮了刀子，其他的同伴也緩緩圍了過來。

有武器……萊因哈特又少了三分把握。

「等一下如果情況不對，你就先跑。我來斷後，知不知道？」萊因哈特緩緩脫

下了圍巾，包著自己的手掌。

「萊因哈特，你一定要先聽我說……」

「閉嘴！」萊因哈特一把把吉爾菲艾斯推了開。

「全部對著我來，不要傷到他。」萊因哈特的眼裡，閃著冰藍色的光芒。

「呵，還逞強啊？」男子甩著手裡的蝴蝶刀，弔兒郎當地走了近。

一步、兩步、三步……萊因哈特提高了警覺。

「那我就先劃破你的臉蛋！」男子高聲喊著，舉起手就要揮了下去。

「等一下！」吉爾菲艾斯突然的一聲大喝，男子呆了一下。

趁著空隙，萊因哈特一個飛踢，踢開了蝴蝶刀。沒等到男子回過神，萊因哈特

又一個迴旋踢，正中男子胸膛。

雷霆萬鈞的一腳，男子向後飛了三步。然後，啪的一聲，掉在地上。男子捂著

胸口，縮成一個蝦米，連哀嚎都沒有辦法。

其他的人只呆了一下，立刻就衝了過來，萊因哈特退了一步，快速掃了幾眼，

決定先從最弱的下手。

「我都叫你們等一下了！」吉爾菲艾斯連忙把正想衝上前的萊因哈特拉在身邊

，氣急敗壞地對他們喊著。

「你搞什麼飛機！」萊因哈特的雙手被牢牢抓著，甩也甩不掉。

「算我拜託你了，不要什麼事情都想要用武力解決好不好。」

「……好，把錢全部拿出來，剛剛的事情我們就當作沒發生。」幾個男子看了

躺在地上的夥伴一眼。

「你們這樣也是不對的。想要錢就去工作啊。如果是急著用錢，也可以跟銀行

申請小額貸款。你們這樣攔路搶劫，怎麼對得起你們的父母和良心……」

「你是我媽啊。」一個男子不耐地說著，其餘的人也大笑了起來。

撿起了地上的刀子，男子在吉爾菲艾斯的眼前晃了晃。

吉爾菲艾斯把萊因哈特拉到背後。萊因哈特遲疑了一下，乾脆叉著手，也不管

了。要當英雄就讓他當去。

「有刀子的人，就是老大。你那些道理是要教訓誰，啊？」

「……恃強凌弱是不對的。」

「白痴，現在還會有誰這麼想！」男子一刀劃破吉爾菲艾斯的大衣，吉爾菲艾

斯低下頭瞧著，皺了眉。

「這件大衣很貴的。」

「笨蛋！」萊因哈特和強盜一起喊了出聲。

……強盜撫著眉頭。

「把錢拿出來，我不想再講一次。」

「嘖。」吉爾菲艾斯把手伸了進大衣，強盜的眼睛發亮了，萊因哈特的火氣上

升了。

……

吉爾菲艾斯拿出了一把手槍。

……

「這種騙小孩的玩具……」

吉爾菲艾斯把槍舉了起。

砰！！

巨大的聲音，在高聳的大樓群圍繞起來的空曠公園裡迴響著。登時間，幾十台

汽車的警報器開始大響著，幾百戶的燈光全亮了。

萊因哈特捂著耳朵。該死的，他現在耳旁還在嗡嗡叫！

「笨蛋！！開槍前不會先說一聲嗎！」萊因哈特吼著。

「喔，對不起……」吉爾菲艾斯回過頭，尷尬地笑了笑。

把頭再轉了回去，就只有看見幾個倉皇離去的人影。

「你瞧，很多事情是不需要動用武力就能解決的，對不對？」

槍口還在冒煙，吉爾菲艾斯又是一把攬著萊因哈特。

「來吧，我們繼續散步~~」

「笨蛋。」



10 寒流來襲(三)


回到家裡以後，萊因哈特就先回房了。

吉爾菲艾斯收拾著一些衣物和盥洗用具，準備回醫院。

冷不妨，萊因哈特的一聲驚叫從房裡傳來。吉爾菲艾斯被嚇得跳了起來，正想

奔去，房裡又傳出一聲慘叫。

不得了，不得了！吉爾菲艾斯連忙捶著門，因為剛剛萊因哈特進去以後就把門

鎖住了！

「開門！快開門！！」

裡頭的慘叫、尖叫、驚叫聲，一聲聲就像打在吉爾菲艾斯的心上。落地聲、奔

跑聲、砸東西的聲音，拌著狂怒的喝斥！

「快開門啊！發生什麼事了！！」吉爾菲艾斯轉著門把。不行，萊因哈特根本

沒有機會開門！

「該死的！」吉爾菲艾斯抬起了腳，就是一踹！

　


砰！！

木門被踢裂了，只剩下門鎖還克盡職責地鎖在門框上。

「萊因哈特！」木門被踢開、撞到了牆、又彈了回來，吉爾菲艾斯一把推開，

打開了房裡的燈，慌張地搜尋著金髮的人影。

……

他看到了一個人，不過有點鼻青臉腫就是了。

他狼狽地縮在牆腳、護住了頭臉，而在他身旁的萊因哈特舉起了凳子，似乎就

要砸了下去。

「等一下！！」吉爾菲艾斯連忙一把搶了過來。

萊因哈特挑了眉。

「有小偷睡在我床上。」

簡直要嚇死我……吉爾菲艾斯在心裡暗想。

「齊格飛~~」重傷的棕髮男子抱著吉爾菲艾斯的腳。

「乖，別哭喔。」有點同情地，吉爾菲艾斯摸摸他的頭。

　


三個人回到客廳，萊因哈特倒了一杯茶給自己，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

「怎麼不先打個電話來呢？」吉爾菲艾斯小心翼翼地瞧了萊因哈特一眼，才把

目光轉到棕髮男子身上。

咦？我要來你家，什麼時候需要先打過電話的？棕髮男子胡疑地看著吉爾菲艾

斯，再看了一眼旁邊的金髮男子。

喔~~原來如此！

一拍膝蓋，男子總算想起來了。上次小陸說的人，就是他啊！

棕髮男子飛快地說著。「對不起嘛，我不是故意要妨礙你們的！來來，我這就

走了。」

棕髮男子搔了搔頭，站了起來。哎呀呀，我都忘了人家「新婚燕爾」，大老遠

跑來做電燈泡啊。

「……等一下，你說什麼。」萊因哈特放下了杯子。

「對不起啦，大嫂，我下次會注意的。嚇著你了，不好意思。」

「……再說一次？」

「嚇著你了，不好意思。」

「……前面。」

「我下次會注意？」棕髮男子狐疑地看著金髮男子，以及正拚命眨眼睛的吉爾

菲艾斯。

「……再前面……」

「大嫂？」

「……」

「哇！！救命啊！！！」

「萊因哈特！會出人命的！！！」

　


「嗚嗚……」棕髮男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嗚咽著，吉爾菲艾斯忍著笑，替

他處理傷口。

「你這口子好粗暴……」男子指控著。

「真是的，誰叫你亂說話。」吉爾菲艾斯嘆了口氣。

「怎麼？害羞啊？」男子指了指吉爾菲艾斯的房門。

剛剛萊因哈特發完一頓脾氣以後，收拾了東西，就跑進了吉爾菲艾斯的房裡，

然後重重地甩了上門。

「真是的，是誰在亂造謠。我們可根本沒什麼。」吉爾菲艾斯一臉「人不是我

殺的」的表情。

「哈，……哎喲……，小陸說他親眼看到的，你就別賴了。」

「……」除了歎氣，吉爾菲艾斯還能說些什麼。

「就算是這樣，也要先打個電話來啊。凌晨看到有陌生人躺在自己的床上，誰

都會發脾氣的。」

「嘖嘖嘖，果然是重色輕友。」

「喂！」

「……好啦好啦，我知道，現在不同了。現在您這兒有愛人，不想被我打擾吧

？」

「……」

「可是，你們幹嘛不睡在一間房。那以後我們要睡在哪裡？」

「……」

「還是……喔！齊格飛！當真是有了愛情就把朋友丟到了太平洋去！叫我們睡

客聽！？」

「……我來睡客廳吧……」天啊……地啊……

「那還差不多……」男子拍了拍吉爾菲艾斯的肩膀。

「小杰，你這次來又要幹嘛？」

「冬眠。」

……

　


隔天中午。

「早！大……哥。」棕髮男子不懷好意地收回了話。呵呵呵，還害羞呢。算了

算了。

「吉爾菲艾斯呢？」萊因哈特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打開冰箱。

「咪……」小貓也跟著漫步了出來。

「喵！！」喝！哪來的壞人！

萊因哈特看了地上呈驚愕狀的小貓一眼。

……要看家，果然要養狗才行啊……

「喔~~小貓咪、小貓咪~~」棕髮男子擺出了很噁心的親熱面孔就要去逗牠。

「吼~~」回應他的是滿手的傷痕。

……我敢保證，這隻貓是那個人養的。

「來，小理查。」萊因哈特輕喝了一聲，小貓便停下了攻擊中的利爪。

轉過身，萊因哈特正招著手。

啊~~是主人~~(大心)

小貓快樂地奔向前，一步、兩步、三步、跳！

「咪~~」小貓親熱地蹭著萊因哈特。

萊因哈特摟著從昨晚就「不醒貓事」睡在吉爾菲艾斯房裡的小貓，從冰箱裡拿

出了兩瓶鮮奶和幾塊麵包。

棕髮男子輕啜了一聲，蹲在角落包紮傷口。

「怎麼，吉爾菲艾斯呢？」萊因哈特坐在沙發上，隨便撥了撥頭髮以後，就打

開了電視，開始配著早餐。

「他回醫院了。」棕髮男子下意識地輕嘆一聲，也打開了冰箱。

對喔，我倒忘了……

「喔？他竟然有買酒耶！」棕髮男子見獵心喜，就要下手。

「那是我買的。」

「喔……」男子縮回了手。

　


電視被萊因哈特佔去了，男子也不知道要做些什麼才好。搔了搔頭，男子走進

書房拿了一本書，回到客廳，有一下、沒一下地翻著。

「午安你好……」電視的聲音。

嗚嗚嗚，我的假面超人啊……

「……吉爾菲艾斯到底給了幾個人家裡的鑰匙……」

「啊？」萊因哈特講得突然，一時沒聽清楚的男子走了向前。

「幾個人有吉爾菲艾斯家裡的鑰匙。」

「……」呼呼呼，原來是在吃醋。

……糟了，他該照實講還是講謊話。

「我只是想知道，還會有多少人會在半夜爬上我的床。」看著男子詭異的表情

，萊因哈特冷冷說著。

「……」呵呵呵，還逞強咧，果然好可愛的~~

「我跟你說喔。」男子逼近了萊因哈特。

……

萊因哈特舉起了齜牙咧嘴的小貓，男子聰明地自動倒退三步。

「別這樣嘛。放心吧，沒有人會爬上齊格飛的床。」男子自認幽默地說著雙關

話，卻沒有收到預期的效果。

「……」

「……」

切，真是古板。

「你是說，沒人有吉爾菲艾斯房裡的鑰匙？」

「不，是沒有人會去睡他的床。」男子撫了撫額。

「喔？」

「所以，你睡在他房裡很安全的。」男子嘆了一聲。

「……」怎麼都覺得好像哪裡怪怪的……萊因哈特看著眼前的男子。

尤其是，他在一瞬間之後，亮起來的眼睛。


「難怪，難怪……」看著萊因哈特，男子簡直是用讚嘆一般的語氣說著。

「你要幹嘛。」

「這金髮、這藍眼，還有這股氣質。天啊，你簡直就跟小東一模一樣！」

「……小東是誰。」

「小東就是……」糟了。

「不說就算了。」萊因哈特漠不關心地說著。

「不不不！我說！」男子一步向前，抓著……抓到一個背墊。

「這樣說就行了，別動手動腳的。」

「喔……」男子有點頹喪。不過，很快又重新振作了起來。

「齊格飛也真是要不得，你有權利知道這件事的。」

……我可沒有說我想知道……萊因哈特無言以對。

「小東是齊格飛的初戀情人。」

「喔？」

……那關我什麼事……

「可是，你放心。我敢保證，您所享用到的齊格飛還是處男一隻……噗，而且

只怕還是初吻……」(……為什麼你敢保證……)

看著不知道為了什麼原因狂笑中的男子，萊因哈特聳了聳肩。

「很好笑的笑話，謝謝。我想看電視了。」

「不不不，你先別生氣。耐心點，聽我說完。」

「……」

「……」

「說。」

「我跟你說喔，小東是齊格飛的初戀情人。」

「……這一點，你剛剛已經說過了，而且我也聽得很清楚、記得很明白，所以

……」

「可是……」男子神秘地湊了向前，萊因哈特被他的氣勢嚇到，不由得退後了

一步。



11 寒流來襲(四)


「小東他啊……」

　


「我來了！」一進到醫院，吉爾菲艾斯脫去了大衣，順便把自己的小行李袋也

丟在了一旁。

「來得正好！1107的病人胸痛，快去！我去1103房處理另外一個。」

代打的同學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行色匆匆地再度擦肩而過。

「吉爾菲艾斯醫師，您的東西我替您拿去值班室放。」在吉爾菲艾斯大跨步邁

往1107房的時候，一個護士連忙喊著。

「啊，好。拜託妳了。」回過頭的吉爾菲艾斯給了一個迷人的微笑。

於是，戰爭開始了。

　


「吉爾菲艾斯醫師！1113房！」

「好！」剛開好order，吉爾菲艾斯連口水都還沒喝，又連忙奔了出門。

路上，幾個護理人員匆匆而過，連招呼都來不及打。

「老大！有急症病人！」

「送ICU！」連停下腳步的意思都沒有，吉爾菲艾斯大步走著。

「ICU早滿了！他們問能不能轉些比較穩定的病人過來！」學弟一邊小跑步、

一邊問著。

「那就送來。還有，走廊不能跑步。」吉爾菲艾斯一邊從口袋拿出聽診器、一

邊進了病房。

^^;;;

我不跑是要怎麼跟得上你……

「你好，我是吉爾菲艾斯醫師。」吉爾菲艾斯先跟病人打了招呼。

「醫師，我爸爸他胸口痛！」

「好，我看看。」

眼見吉爾菲艾斯已經沒有多餘的心力照顧自己，學弟搖了搖頭，自個兒落寞地

走了出門。

「讓開點！」

兩張病床就這樣呼嘯而來，學弟不愧也身經n戰，連忙一個轉身、像是壁虎一

樣貼在牆上，避過一劫。

沒辦法，清晨氣溫陡降，正是心血管疾病發作的極盛時期啊！

　

「八歲的時候，齊格飛轉來我們學校……」那個被叫作小杰的男子，開始滔滔

不絕。

呵呵呵，很久很久以前……

萊因哈特暗嘆一聲。

「那時，他才剛轉來，而且轉來的第一天就考月考。他乖乖寫了考卷，然後考

了滿分。從此以後，我們就看他不爽。」

……不愧是小鬼頭……

「不過呢，我可沒堵他。」小杰連忙撇清關係。

「事實上，我真正認識他的時候，已經是十三歲的時候了，我們上了同一個國

中，剛好編到同班。那時，他代表新生致詞，在台上，我才跟他說了第一句話

。」小杰眨了眨眼睛。

……

「想不想知道？」

……

「呵呵呵，那我就告訴你吧。」

……

「我跟他說。小鬼，拉鍊沒拉。」

……真蠢……

「然後呢，哇哈哈，他真的相信了！他當著全校的面，低下頭、掀開外套去瞧

。不過呢，當然是我騙他的，哇哈哈哈！！」

……我不覺得有什麼好笑的……

「不過，失策。」小杰癟了一下嘴。

「嘖嘖嘖，沒想到一個小男孩子臉紅起來是這麼的可愛。」小杰捏緊了拳頭。

他到底想說什麼……萊因哈特無語問蒼天。

「唉，可惜。那時候的他，小小的、只到我肩膀高，沒想到……唉唉……」

沒想到什麼……

「唉，反正呢。第二天，他一來教室，就引起了騷動。因為啊，抽屜裡塞得滿

滿的情書呢！」

……

「別怕別怕，他都拒絕了。」小杰嘆了一口大氣。可惜啊……

……當時他的抽屜裡也有一封，聽說是隔壁班的、一個叫做約瑟芬的大美人送

來的。害他高興了好久……結果是戰書。他被她跟一群小鬼頭釣去校舍後面痛

毆了一頓。

「反正……後來我才知道，她們會被拒絕，是因為齊格飛心裡有人了。」小杰

看著萊因哈特。

萊因哈特身上一陣發毛。

「他從八歲開始，就一直喜歡著一個人，就算那個人後來一聲不響地搬走了，

也沒有忘記他。」

喔？真是「蠢蠢」的愛啊……

「他們四個人在國小的時候，是著名的死黨。」小杰強調著。「尤其是，打架

的時候，從來沒輸過。」

……

「所以呢，重點是……」

……總算是說到重點了……

「他到現在……不不不，是到認識你之前，都沒有交過女朋友或是男朋友的原

因，一部分是因為他一直沒有忘記他，另一個原因，是我們的關係……」

……不是要說重點了嗎……

「十七歲之前，只要想接近齊格飛的，不管男男女女，我們一律幫他私下解決

。」小杰又眨了眨眼睛。

……

「想知道為什麼嗎？」

……不想……

「因為，雖然對齊格飛而言，小東是不告而別的。事實上，他走之前，跟約瑟

芬、小陸他們，曾經見過面。」

喔？

「他說……」

　


「病人心跳停止！吉爾菲艾斯醫師！」

「拿電擊器來！……散開！」

砰！！病人的身體，彈了起來。一旁的家屬登時捂著嘴。

　


「他說，看好齊格飛，不准讓他被別人搶走。他的事情，等到他回來以後，他

要自己跟他說。」

……嘖，愛彆扭的小女生……

「所以呢，我們就替他守護著齊格飛的『貞操』，五年來如一日。」

……

「小東有三個秘密，齊格飛一直都不知道。事實上，除了他以外，在他身旁所

有的朋友早就知道了。」

……

「我必須告訴你，這是你的權利。」

「我不想聽別人的秘密。」

「你必須聽，因為，這也會是你的義務。」

　


「再來！！……散開！！」

調大了電壓，吉爾菲艾斯又把電擊器按了上去。

病人又彈高了一次。

「不行！」

「再來！！散開！！」

再調高電壓，吉爾菲艾斯又把電擊器按上了病人的胸口。

跳啊！跳啊！！

「不行！！」

「再來！！」

一旁，家屬嗚咽之聲，跟窗外不斷湧進的病人以及救護車刺耳的聲音，讓吉爾

菲艾斯的雙眼佈滿血絲。

「再來！！！」

　


「小東的第一個秘密就是……他是男的。」

「什……咳咳……」本來心不在焉，一邊喝著開水、一邊斜眼瞟著電視的萊因

哈特，登時嗆了一下。

「呵呵呵，這件事，齊格飛到現在還不知道喔。聽說啊，他一遞情書，就被他

跟他的手下圍毆了一頓，他還以為是自己被討厭，難過了好久……哈哈哈……

」

……我覺得，有點像是當時的他會做的事……

「你們為什麼不跟他說呢。」不由得，為吉爾菲艾斯抱了不平。

「你們這樣也瞞不了一輩子啊，萬一以後吉爾菲艾斯才知道，那……」

那……萊因哈特接不下去了……不敢想像……

「不是我們的錯，也不是小東的錯。只怪他笨啊……」小杰搖了搖頭。「想也

知道，這麼火爆外加粗魯的人，就算長得再漂亮，也不會是女孩子啊。看到人

家長到肩膀的金髮，笑起來的兩個可愛的小酒窩，外加借他課本一起看，就迷

戀上了人家，你說，是誰的錯？」

……他的……

「所以囉……」小杰聳了聳肩。「再說，當時他都說了，他要自己跟齊格飛講

，我們這些外人還插什麼手呢。」

　


「吉爾菲艾斯醫師！！」

反覆的電擊，病人胸口燒焦了一大塊，那該死的心跳就是沒有回復的跡象！

嘖！吉爾菲艾斯一把將電擊器扔在了一旁，開始壓著病人的胸口。

一下、兩下、三下……

活過來啊……活過來啊……你還這麼年輕，不要這麼早就放棄了！

「我的孩子啊……」一旁的母親，摀著臉就是痛哭失聲。而他的先生把她摟在

了懷裡。

　


「小東沒有說出口的第二個秘密，就是他搬家，是為了去動手術。」

……

「心臟。」小杰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他的心臟有問題，去大醫院檢查外加治療。後來，決定還是要開刀。」

「結果呢……」

「他死了。而就是我們沒有說出口的、第三個秘密。」



12  寒流來襲(五)


「算了吧，吉爾菲艾斯醫師。」一旁的住院醫師，拉住了他的手。

吉爾菲艾斯的袖口高高挽起，全身是汗。

「再一會兒，只要再一會兒！」吉爾菲艾斯甩開了手、繼續重重壓著病人的
胸口。

「一個小時了！夠了！家屬也諒解了！」

「再一會兒！」吉爾菲艾斯嘶聲喊著。

「吉爾菲艾斯醫師！！」

　


「還沒來得及動手術，一天夜裡，他死在病床上。」小杰悠悠說著。

「他有權利知道。」萊因哈特捏緊了手裡的杯子。

「那麼，你跟他講。」小杰笑得有些蒼涼。

……

「如果你忍心，你就講吧。」

　


微暗的值班室，其中一個角落，一架電腦還開著。剩下的地方，睡滿了虛脫的
醫護人員。

吉爾菲艾斯坐在電腦前，翻著文件、敲著鍵盤。

「看來，你累壞了。」悅耳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吉爾菲艾斯就算沒有轉頭，
也知道是約瑟芬。

「還好。」吉爾菲艾斯只有應了一聲，繼續打著電腦。

「你明天中午有teaching，下午院長要巡房，晚上還有兩個心導管的手術要做
……」約瑟芬嘆了口氣。「你先去睡一下吧……」

「我還可以。」

「齊格飛。」約瑟芬把椅子轉了過來，看著不太對勁的吉爾菲艾斯。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讓你那些小學弟要找我下來救命？」

「……約瑟芬……借我抱一下……」吉爾菲艾斯傾身向前、抱著約瑟芬的腰。

「我男朋友會打死你的。」雖然如此，約瑟芬還是沒有掙開。

「……如果你是我女朋友該有多好……」

「開什麼鬼玩笑，你真的有問題了。」約瑟芬摸著吉爾菲艾斯的紅髮。

「我八歲的時候就跟你告白了，不要忘了是誰拒絕我的啊？」

「……我很抱歉……」

「嘖，說得多委屈似的。我是這麼小氣的人嗎？」

……那麼當初又是誰找了一群人來揍我……

「睡一下吧，你只是太累了。」

「……五分鐘以後可以叫我起來嗎？」

「好。」

　


於是，吉爾菲艾斯趴著桌子，沉沉睡去了。

約瑟芬寫了張紙條，貼在吉爾菲艾斯的背上。

不准叫我！

「……如果只是寂寞，就別來惹我……」

　


萊因哈特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

跟他說了這麼多吉爾菲艾斯的事情，叫他以後怎麼去面對他呢？

他可以當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嗎？

他可以……不露出半點口風嗎……

該死的，我就是不想聽這麼多的秘密！

壓在心裡沉甸甸的，他現在還哪來的心力管到吉爾菲艾斯！

　


很慶幸的，這幾天吉爾菲艾斯都沒回家。

不過，倒是有好幾個人避難到他家裡來了。

萊因哈特每天起來，就會看到不同的人在客廳吃著早餐。

剛開始當然是有點不是滋味，可是，他也是白吃外加白住的人之一，有什麼立
場去發脾氣。

……很稀罕的，當裡頭有幾個女孩子來了以後，他本來提議讓男生們一間房、
女生們一間房，沒想到男生卻主動跑去睡書房了。

……

「放心吧，沒有人會爬上齊格飛的床。」

小杰的話，言猶在耳。

那一晚，萊因哈特很仔細地檢查了床底下。

　


直到一天晚上……

暴風雪啊……

萊因哈特在吉爾菲艾斯的房裡看書，而其他的那群人則窩在客廳看電視，幾個
人同時感慨著。

然後，越來越多人湧入了吉爾菲艾斯的屋裡。

房裡的萊因哈特挑了眉。外頭怎麼越來越吵了……

「好冷啊……」一個男子拍著肩上的雪花走了進來。

「咦？不回去陪老婆，跑來這兒幹嘛？」

「……那你們來幹嘛……」

「當然是吹不用錢的空調，外加看電視、聊天啊。」

(感情您們，已然將吉爾菲艾斯的房子，當作度假旅館了？)

「……」

「不會是被老婆趕出來了吧？」

「您是在說您自個兒嗎？」

哄堂大笑。

「我沒你們這些光棍這般雅興。電車停開了，我來這兒避難，明早就會走。」

男子擠上了早已窩滿人的沙發。「請讓讓，我這把老骨頭要凍僵了。」

呀啊啊，暴風雪啊……

　


一波一波的寒流來襲，直到現在下了場大風雪。

萊因哈特放下了書，拉開吉爾菲艾斯房裡落地窗的窗簾。

漆黑一片，隔音良好的窗子，連窗外的風聲也聽不見。

算了一算，到吉爾菲艾斯這兒來，也已經一個月了。他就……這樣繼續避難下
去嗎？

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他不是從很小開始，就發誓一定要把姊姊從那個男人
的手裡救出來嗎？

可是……好可怕……

萊因哈特縮起了身子，坐在床上。

好可怕的男人。

差一點，他就真的要被侵犯了。就在那日理萬機的辦公室裡！

要不是那男人半途興奮過度，自個兒……他才能趁機踢開他，逃了出來。

骯髒……好骯髒……

萊因哈特捂著雙眼。當時，他的味道，灑得他整身都是。好骯髒……

好骯髒……

我好骯髒……

「咪……」眼見萊因哈特不對勁，小貓蹭了過來。

順手把小貓抱進了懷裡，萊因哈特把頭埋在牠的毛髮中。

「小理查，你說我該怎麼辦？」

「咪嗚……」

「我不可能一輩子躲著那個男人，可是，我是真的一輩子都不想再看到他了！
」

「咪……」

　


房外的喧鬧，慢慢靜止了下來。他知道，現在已經很晚了，而他們也該是去睡
了。

可是，他睡不著……

懷裡的小貓，倒是睡得香甜。

萊因哈特放下了小貓，下了床。

我倒寧願是你，小理查。無憂無慮的，還有人這麼疼你……

呵，尤其是那個吉爾菲艾斯，就連你都能爬到他頭上去，真是笨蛋一個……

……

我有什麼資格這麼說，我也一樣是被他撿回來的……

萊因哈特看著小貓，很久很久。

下輩子，就投胎當隻貓也不錯。如果可以，就讓吉爾菲艾斯養吧。

　


摸黑走出了房門，想喝杯水。

門外有腳步聲，沉重地傳了進來……

嗯？還有跌倒的聲音？

萊因哈特傾耳細聽。

又是吉爾菲艾斯的朋友嗎？

門被打開了，接著就是打開了電燈。客廳登時大亮，刺目的光線讓萊因哈特伸
出了手掩著眼睛。

「咦？萊因哈特？你還沒睡？」吉爾菲艾斯吃驚地問著。

三點了呢……

萊因哈特放下了手、瞇著眼睛，吉爾菲艾斯的身影顯得有些朦朧。

他吃力地看著吉爾菲艾斯，吉爾菲艾斯的黑眼圈好重，眼睛還佈滿了血絲。身
上的大衣以及豐潤的紅髮沾滿了雪，還提著一大袋的食物。

「這麼大的風雪，你用走的回來？」

吉爾菲艾斯看著萊因哈特，他顯得有點憔悴。眼睛有點紅腫，金髮依舊閃耀、
但是卻有點亂了……他看起來為何是這麼悽慘的模樣？

「你怎麼了？」

同時冒出的兩句話，讓兩個人都楞在了當場。

「我睡不著。」萊因哈特不耐煩的聲音。

「因為大風雪，計程車叫不到。」吉爾菲艾斯可愛地笑著。

……

「你不要跟我同時說話。」

「我熱牛奶給你喝。」

……

去去去，萊因哈特揮了揮手，坐在沙發上假寐。

「等一下就好喔。」

吉爾菲艾斯拿了一瓶鮮奶出來，放在微波爐裡加熱，然後把食物都收了進冰箱
。

……萊因哈特的食量滿大的……吉爾菲艾斯瞇著四十八小時沒睡覺的眼睛看著
空無一物的巨大冰箱。

叮！

於是，當萊因哈特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吉爾菲艾斯已經遞過來一杯還冒著蒸
氣的鮮奶了。

「睡不著的時候，喝杯溫牛奶，很有用的喔。」吉爾菲艾斯微笑著。

「嗯。」萊因哈特接了過來，一口口慢慢啜著。「你朋友來找你，現在睡在客
房和書房。」

「這樣啊。」吉爾菲艾斯看向還沒修好、半掩著的木門。

「那你呢，你睡哪裡？」

「我睡你房間。不過，既然我睡不著，你就先去睡吧。」萊因哈特半掩著眼眸
，瞧著手裡的馬克杯。

「沒關係，我睡沙發就好。」吉爾菲艾斯笑了笑。「怎麼有讓客人睡沙發的道
理。」

「……」

「好，我先去洗澡了。喝完了以後，記得刷完牙再去睡喔。」吉爾菲艾斯摸了
摸萊因哈特的頭，走向浴室。

因為是背對著他的，所以，吉爾菲艾斯沒有見到萊因哈特張口又止的表情。

　


重新躺回床上，聽到浴室裡的水聲停了、有人走了出來，可是，又過了一會兒
，萊因哈特從門縫裡，沒有看見客廳的電燈轉暗。

帶著滿腹的疑惑，萊因哈特再度走出了門。

頭上蓋著條毛巾，身上披著件大衣，吉爾菲艾斯就這樣睡倒在沙發上，連電燈
都沒關。

萊因哈特伸出了手，想要搖醒他，可是，半途又停了下來。

就算叫醒了他，我要說些什麼呢？

呆了一會兒，萊因哈特走回房裡，搬了條棉被出來，蓋在吉爾菲艾斯的身上。

然後，有點遲疑的，還是回房去睡了。

躺在床上，蓋著鬆軟的大被子，肚子裡熱烘烘的，非常舒服。於是，不自由主
的，萊因哈特的眼皮慢慢地變重了起來。

沒有說出口的一句話是……

其實，他不介意跟他擠一張床的……

　


(^^~ 那您為什麼不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