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子系列 之一 傳說 - 小林子
(一)
這是個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了。
早在你我出生之前,早在天皇存在之前,早在日本這個國家存在之前,甚至……早在羽山家存在之前……
在山間,有一對兄弟。
沒有人曉得他們究竟存在了多久。只曉得,當兄長生氣時,狂風暴雨就會來到。風雨雷電,似乎天地間的力量都掌握在了他的手裡。唯有鮮血才能使之息怒,唯有少男少女的獻祭才能使得嚴冬停止。無情的大神。
然而,當眾人開始播種時,另一個大神就會醒來,賜予溫柔的和風以及細綿綿的小雨。大神沐浴的山泉,終年不竭,大神所走過的雪地,融成帶著香氣的小池塘,開滿了柔美的小白花。每年的豐收,讓村裡衣食豐饒。有情的大神。
然而,一年將過,今年的祭品是村長的長子。
少年的情人走了三天三夜的時間,來到了大神的屋前。
是夜,狂風暴雨更為猛烈,然而獻祭的少年卻似乎讓大神所赦免了。他到了天亮,依舊沒有被大神取用。
求情的少女回到村裡後,揭露了大神的恩典。從此之後,再也不需任何的犧牲。大神已經被他的兄弟所說服。
不再有嚴冬,然而,維持了兩年的春天結束後,山泉就枯竭了。
眾人擔心著大神,來到了大神的屋前。兩個大神都不見了,只有一個男孩站在了眾人的面前。
「奉我為主。」男孩說著。「那麼,永夜大神就永不蘇醒。」
「我說到現在,你懂不懂?」
「……不懂。」一個少年呆呆說著。
炸雞店裡,一個少女姿態優雅地坐在他前方的位子。只見她輕啟櫻桃小嘴,吸了一小口的飲料,接著,把飲料杯放了下。
「我本來就不該太勉強你了。」
「再說一次好不好?」少年笑得好可愛。
少女纖秀的手臂輕輕一揮,指向了滿鋪著草莓的聖代。
「等一下喔,我看看夠不夠……」少年連忙打開了小小的錢包,數著零錢。
少女繼續喝著飲料。
「啊,剛剛好!」少年抓了一把零錢,跑向了櫃台。
「真是小氣。」少女淡淡說著。
叩叩!
玻璃牆外,傳來了兩聲輕敲。一個青年站在牆邊,朝著少女笑著。
「雅世,你那小氣的哥哥來了。」少女悠悠說著。
「啊?」正在買聖代的少年轉過了頭。
青年對著少年笑著。
「啊,二哥?」見到了青年,少年連忙跑了出炸雞店。「你怎麼出來了?不是在家裡休息嗎?」
「真是刺目。」少女慢慢喝著飲料。
「我覺得好多了。」青年斜背著一個書包,輕輕笑著。「而且大家要討論大報告,不去的話不好意思。」
「急嗎?要不要先吃點中餐?」雅世仰著頭問著。
「不了,不打擾你跟文島小姐吃飯了。」青年笑著。「今天晚上會不會回來吃晚飯?」
「嗯!」
「那我們今晚吃火鍋好不好?」
「好!」雅世笑著。
「我回來前會去超市一趟,要不要找文島小姐一起來吃飯?」
「她說她們家今晚有祭典,可能不會來了吧。」雅世說著。
「祭典?」青年那愉悅的笑容終於有點收斂了一些。「對啊,我倒忘了,今晚是永夜大神的生辰。」
「可她們家不是拜維夜真神?啊啊,我也問過她這永夜大神關她們什麼事,結果她光只說永生大神跟永夜大神的來歷,我就聽不懂了……」雅世有點沮喪。
「呵,真的?」青年笑得倒很開懷。「那就算了吧,這史書又臭又長,真實性也不曉得有幾成,我從來也沒能弄懂過。」
「……是這樣嗎……」雅世十分沮喪。
「就當故事聽一聽就好。」青年笑著,在他耳邊低聲說著。「不過,我可以告訴你,維夜真神可是永夜大神的愛人,的後代說起永夜大神,可會加上七分的美化,要當心啊。」
「我就不信你們不會『美化』永生大神。」文島不以為然地吃著桌上殘存的薯條。
「小姐,老爺問您什麼時候要回去。」一個中年男子彎下腰問著。
「哥哥什麼時候來接我,我什麼時候回去。」文島悠悠然地說著。
「小姐,少爺要准備今晚的祭典,可能……」
「那我就不回去了,反正有人陪我。」文島咬著吸管,瞪了這個男人一眼。
此時,雅世也走了進來,連忙跑到了櫃台拿聖代。
「再說,好好『教育』一下羽山家的人,也算是正事。」文島悠悠說著。
眼見前方就是市立大學了,此時,青年懷裡的手機響了。
「喂?」
「玉煙嗎,我是大哥。有沒有等很久?抱歉啊,突然隔壁床的病人也發病了,所以耽擱了一點時間。」
「沒關系,你忙你的。」青年一邊聽著,一邊溫柔地笑著。
「……我聽到了喇叭聲,你出去了嗎?」
「是啊,覺得好多了,所以干脆就來學校一起討論大報告。」青年輕輕說著,接著繼續走向了大學。
「你最近身體不太好,別太勉強了。」
「可我現在覺得好很多了。」青年低聲說著。「聽到了你的聲音,我就覺得舒服多了。」青年的臉其實有一些些地發紅。
「你這樣說,我真不曉得該怎麼辦才好……」手機那頭的聲音,低沉了下來。「……真想抱你,玉煙……」
低啞的嗓音彷佛真會拂過自己的耳邊,青年只覺得自己的身子一陣的發熱。
「想不想我……」
簡直是要顫抖了起來,青年快步走向了校舍的洗手間,然後把自己鎖在一個小間裡。
「玉煙……」
「好想……」嘆息般,彷佛要壓抑什麼似的,蹲在地板上,玉煙痛苦地說著。
「有多想……」
「想到……全身發熱……」
「還有呢……」
「好燙……想要你抱我……」玉煙啞聲地說著。
「啊?跑到洗手間裡了。」一個青年貼著窗戶叫著。
「我妹妹的同學上次有問過他弟弟,聽說他這一個多月都在生病耶。」一個女孩子也貼著窗戶嚷著。
「會不會跑去吐了,好可憐……」另一個女孩子低聲說著。
「不管是不是,遲到就是遲到。」一個青年說著。
「喂喂,你怎麼這麼說話。」第三個女孩子嚷著。
「老師可是為了我們,特地在假日還跑來的。」青年說著。
「是是是,我知道你面子大,請得到郭教授,可是他還沒到啊,你急什麼……」
嘩。
木板門緩緩拉了開,來的人是個只怕還沒超過三十歲的男子。
盡管是一臉的疲倦,來人還是和氣地笑了。
「我來了,不好意思遲了點。」
「沒關系的,老師。」在場的五個人連忙說著。
男子掃視了小教室,然後用著微微吃驚的表情問著。「我記得有六個人不是嗎?」
「何玉煙同學最近生病了,老師。」女孩說著。「他已經來了,不過好像不舒服,去洗手間了。」
「啊,是這樣嗎,別太勉強了,不舒服就在家裡休息好了,何必要來……」
「上次我們討論主題的時候,他可也沒來。我瞧他只是裝病,想偷懶罷了。」
青年沒好氣地說著。
「喂,你說話客氣點。」一個女孩子喊著。「何同學才不是這種人呢。」
「哼。」青年別過了頭。
「我看,我去找他好了。」另一個青年說著。
「別管他了,我們自己討論就好了,上次也不是我們……」
「去看看吧,萬一在裡頭昏倒了可不得了。」男子也勸著。
輕輕把冷水拍在臉上,心跳卻還是奔騰著。手跟腳還在發抖。
竟然想他想到了這個地步?玉煙顫著唇,一直到現在,他都渴望著他的擁抱……
鏡子裡的自己,原先蒼白的臉色已經泛著紅潤。明明早上起床時又干嘔了一次,可是現在卻是從頭到腳都滿溢著那溫暖的感覺。
不知不覺之中,手已經拂向了自己的小腹。
是我的錯覺嗎……好像……是從這裡發出的熱……
「何同學?」青年走進了洗手間,關心地問著。「還不舒服嗎?」
「啊?沒!我已經好很多了!」連忙把這亂七八糟的想法丟在腦後,玉煙連忙擦干了臉,跟著青年走了出去。
「……老師?」眼見郭教授從窗戶呆呆看著玉煙,一個女孩子拉了拉他的衣服。
「啊?」郭教授猛然回過了神。
「老師,他就是何玉煙。」女孩子笑著。「長得很帥吧。」
「只可惜有點娘娘腔。」青年依舊沒好氣。
「你可別這樣啊,班代,聽起來好像是在忌妒一樣。」女孩子涼涼說著。
「喂,說清楚,我哪裡需要忌妒他,我……」
「可不是,人家是秀氣,人家是溫柔!怎麼,愛干淨、體貼女孩子就叫娘娘腔?哈哈!真好笑!」
「妳……」
「我怎麼樣?」女孩子抬起了下巴。
「抱歉!我來晚了!」玉煙一把拉開了門。
承受著眾人的注目禮,玉煙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頭發,自己的臉,還拉了拉自己的衣服。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
然而,讓眾人驚愕的是,老師竟然像是迫不及待地問了:「何同學,你是不是有親戚姓羽山?」
靜默了好一會兒,玉煙掃視著似乎十分興奮的老師以及感到莫名其妙的同學。
「沒有啊,我不認識。」玉煙無辜地說著。
「……是了,也許是母系方面的遠親。」郭教授喃喃說著,看著玉煙的樣子,甚至是痴了。
青年瞪著何玉煙,似乎敵意更深了。
「這個……您是郭教授嗎?」玉煙小心翼翼地問著。
「……是啊。」
「那我們是不是該討論討論期末的報告了,教授?我晚上要買飯回去,可能不能留太久……」
「……啊,對啊,報告……」郭教授終於回過了神。低頭思索了一會兒,郭教授走向了白板,拿起筆來寫了兩個大字。
羽山。
玉煙的心漏跳了一拍。
「羽山?這是什麼東西啊?」青年不高興地說著。
「你們不是要寫傳說?這,就是最棒的題材。」郭教授指著白板上的字,淡淡笑著。
「我可連這座山在哪裡都不曉得啊。」青年沒有好氣地說著。
「那你聽過羽山嗎,何同學?」轉過頭,郭教授溫柔地笑著。
「……沒聽過。」玉煙說著。
「……羽山,是個靈能世家……」郭教授慢慢說著。
「喔,真是夠了,什麼『傳說』就夠虛無飄渺了,還來超能力……」
「你別插嘴好不好?」一個女孩子說著。
「哼。」
「呵……崇原同學,你別急……」郭教授用著一種引人入勝的聲音,繼續說著。「先聽完這個故事再說吧,雖然,它並不完整……」
(二)
很久很久以前,在善與惡還沒有如此明確的界線之前,掌管著萬物生欲的唯一神,便是永夜大神。
然而,盡管四周鳥語花香,受著世上萬靈的崇拜。,還是覺得孤單。
一天晚上,永夜大神決定這世界必須有人與共享。於是,走近了眼前的泉水,伸出了手。
從的食指,一滴鮮血滴入了湖面。
於是,在朝陽升起之時,從眼前的山泉裡,幻化出了一個透明的神體。
祂,就是傳聞中,羽山的先祖。
後人尊稱為,永生大神。
「我覺得崇原怪怪的。」一個女孩子陪著玉煙回家的時候,沒好氣地說著。
玉煙還在想著自己的事情。離去前,郭教授講述的故事,跟羽山家流傳下來的傳說有些不同。
自然,一代傳過一代,在還沒有文字跟紙筆之前,靠著父親傳給兒子,以著歌謠的方式,自然就漸漸失了真。
「何同學!」女孩子用力一扯何玉煙的袖子,才把他拉回了現實。
「啊?抱歉,妳剛剛有說些什麼嗎?」
「真是敗給你了。」女孩子嘆了口氣。
公路上的轎車裡,那位被稱為郭教授的男子正開著車要送崇原回去。
車裡,之前兩人的不愉快甚至還持續著。
「你對何同學有什麼心結嗎?崇原?」
「老師看得出來?」崇原冷冷說著。
「應該沒有人看不出來吧。」郭教授無奈地笑著。
「我討厭他。」崇原看向了窗外。「什麼都不用做,就理所當然地接受大家的關注。玉煙同學今天沒來耶!啊,他說不曉得要帶作業來。今天玉煙同學臉色很不好……」
「崇原。」郭教授停下了車子,看向了他。
「我以前,喜歡他。」崇原垂下了肩膀,看向了郭教授的胸口。「要笑就笑吧。」
「……何必要笑你?這是個美麗的愛情。」郭教授微微笑著,再度開動了車子。
「一點都不美麗。我之所以會發現,就是我故意違規撞他,讓他撞到籃球架昏倒的時候。」
「喔?」郭教授繼續開著車,用著一種既不厭惡,也不熱誠的態度說著。
「那時候他大哥跑了過來,著急地把他抱到保健室。我那時候,發現自己忌妒得就要抓狂,然後,我才曉得,我是戀愛了。」
「你說了嗎?」
「怎麼可能。」崇原再度看向了窗外。「他不恨我就太好了,我還希冀他愛上一個男的?」
「你不該什麼都沒做就先下定論。」
「他已經陷入了熱戀,我知道。」崇原冷冷說著。「看著他的眼神一天比一天更亮,我就一天比一天更恨他。為什麼在我這麼痛苦的時候,他還能如此的幸福,只要想到了這裡,我對他的態度根本就沒有辦法和緩下來。」
「熱戀?對方是誰?」
「不曉得,也不敢知道。我怕如果我曉得了,我會忍不住跑去殺了他。」
「呵呵,真是偏激的言論,請多保重。」郭教授停下了車子。車旁是一棟極為豪華的別墅。
「回家吧,洗個澡,然後全忘了。」郭教授淡淡笑著。
「您真是奇怪的人。」崇原對著他笑著。「一點都不驚訝嗎?」
「有什麼好驚訝的?」郭教授淡然笑著。「不就是這麼回事?而且,我想來也沒有什麼資格笑你。」
再說,也不過是個愚蠢的愛情。
轉過了車子,停在一個寬闊的停車場裡,郭教授走下了車。
愚蠢的愛情。搞不好一年之後,連他的名字都忘了。再過了半年,長相也不記得了。到了十年以後,跟妻兒一起用餐時,連這麼一個人曾經出現過的記憶都不復想起了。
走進了地鐵,不久之後便到了二丁目。
享受著這燈紅酒綠,墮落的氣息,郭教授像是悠游於水裡的魚一般,走在巷弄之間。
「大叔,一萬好不好?」一個少年走了過來,想要拉著自己的手臂。
輕輕閃開的郭教授,繼續往前走著。
這個少年,甚至連發色都不像他。比起來,崇原佑實至少在發色、瞳色跟感覺上還有那麼一點點的像。
對他的思念,被崇原無心的話所引爆。需要一具肉體來宣泄。不一定要年輕,不一定要漂亮,只要……有那麼一點點的地方像他……
「喔?你還是處男嗎?」惡心的對話,從一旁的暗巷裡傳來。郭教授本要就此離去,豈料,卻意外地見到了那個少年的發。
沒有染色,純黑的發,有點害怕的神情,像極了……
郭教授本要上前去,跟這個買春客比一比價錢,然而,隨著一道陰影的靠近,聞到了熟悉的味道,郭教授難掩驚奇的表情。
男孩被打昏了。看著眾人接近,郭教授也走了過去。
「今夜的祭禮。」附近的一個男子沉聲說著。
「玩得愉快嗎,湘湘?」車裡的後座,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對著身旁的妹妹問著。
男子身旁的女性,正是先前在炸雞店裡說故事的少女。男子身上穿著的是奇怪的麻衣,由整塊的白布縫成,腰間系著條暗綠色的絲帶。
「如果早點來接我,就更好玩了。」湘湘冷淡地說著。
「抱歉抱歉,准備典禮,也沒人跟我說起。」男子對著她輕輕笑著,然後用著可愛的道歉語氣,對著湘湘膜拜。
「我的小公主,原諒我吧。」
「……哼。」雖然這個回答不算是熱情,不過,湘湘還是傾過了身,拉著男子的手臂,閉著眼睛像是要休息了。
「……還想遙遙嗎?湘湘?要不要哥哥介紹新的男朋友給你?」
「算了,過一段日子再說。我好累。」
「那,今晚的儀式妳要參加嗎?」
「看心情。」
「好好好,妳先睡吧,哥哥不吵妳了。」把一旁的外套替妹妹拉了上,青年淡淡笑著。
今晚的祭禮是要榮耀永夜大神的降臨。
晚上十一點半,哥哥便登上了主祭台。
盡管家族裡對於哥哥的薄弱靈力頗有微詞,然而,不可否認的,哥哥在其他方面學得倒還很用心。
舞蹈、儀式的繁文縟節、家史、咒術、最近一百多年來的企業掌理,可都是一絲不茍地學著。
哥哥開始緩緩舞了起來,祭台兩旁坐滿了術者,低聲含糊念著令人昏昏欲睡的祈禱文。
要不是要看哥哥跳舞,她才懶得參加這無聊的典禮。湘湘坐在一旁的台階上,撐著下巴看著眼前青年的舞姿。
帶著慘白的面具,雙手持著儀仗。如果主角不是哥哥,她一定會當場笑死。
都什麼時代了,還有這種東西!
然而,如果是哥哥來跳,就一點都不可笑了。
緩慢的步伐,一步不錯,四角的火炬照著他的身影,偶爾的,面具也會反射出令人炫目的火光。
湘湘看著自己的兄長,嘴邊露出了隱隱約約的微笑。
「啊?兩千年了?」
聽到了身旁的維夜真神說話,湘湘偏過了頭去問著。
高大的維夜真神站在湘湘身旁,眼神定定看著湘湘的兄長。
「……真的有兩千年了啊……那永夜大神就是滿兩千歲了喔……」
「……封印?」湘湘看向了維夜真神。「您說,整整被封印了兩千年?」
維夜真神朝向她微微一笑,接著緩緩走向了祭台。
隨著湘湘兄長的舞蹈,維夜真神緩緩拉高了手,微微傾下了腰。
維夜真神也開始舞了起來。
火炬的光芒更加燦爛了。
看著地上真神緩緩舞動的倒影,兩旁的術者盈盈拜了倒。
午夜時分,是永夜大神誕生的時辰。換算成現在的時間,就是晚上十二點。
表上的分針即將走到12的位置,郭教授站在人群中,模仿身旁的人戴上黑面具。
眼神專注在遠遠的高台上,這黑暗的禮堂裡,滿溢著那種甜美的氣息。
像是同伴啊……不過,他倒要看看是誰。
只差五分鐘就要十二點了,熟睡著的、被洗淨的男孩帶著甜蜜而安祥的笑容被帶上了高台。
身上穿著純白的衣裳,干淨秀氣的臉蛋,看起來的確是不像先前還流落街頭的少年。
看著那純黑的發色,莫名的,郭教授心裡有些疼了。
不過,他還是沒有插手,因為,他不可能會是他。
手起、刀落,在差兩分就十二點之時,男孩被閹割了。
純黑的血洶湧而出,男孩臉上露出了痛楚而甘美的表情。
看著湧出的純黑之血,擠滿了禮堂的上千眾人撞開身旁的人就要下跪。
禮堂裡登時亂成一團。
在眾人的推擠之中,郭教授緩緩走到了牆邊,然後,貼著牆,緩緩向上滑著。
也像是漂浮著,總而言之就是脫離了地心引力的束縛。這位郭教授沿著牆,在半空中走著。
眾人只顧著膜拜,不曾抬起頭過。
等到近得足以看清那人的面貌後,才見到男孩的喉頭被劃了開。
依舊是黑色的血,這人的確有些名堂。
看著那個執行這殘忍儀式的男子,郭教授暗暗想著。
男子雖說是一樣的黑面具,不過卻在額中點了一顆白點。
看起來只是個有著靈力的一般人罷了。郭教授暗自嘆息。輕輕搖了頭後,正要離開,沒料到眾人竟然就開始高喊了起來。
等到聽了清楚,郭教授甚至差點就要跌下了地。
「永夜大神!永夜大神!我主!」
眾人如此地喊著,甚至帶著瘋狂的氣息。
看著那理所當然接受歡呼的男子,再看了看眾人那種痴狂的樣子,郭教授突然大笑著,扶著牆壁簡直就要換不過氣來。
這張狂的嘲笑一開始並沒有引起太大的注意,因為跟這歡呼之聲比起,一點都不顯著。
然而,站在他腳下的人卻是終於聽見了,屏了息、抬起頭,瞠目結舌地看著他。
接著,就是第二個人。
等到整個禮堂的人聲都停了,漂浮在眾人頭頂上的郭教授,依舊還在低聲笑著。
「笑什麼?」男子用著低沉的聲音問著。
「永夜大神?你說,你就是永夜大神?」郭教授上氣不接下氣地一邊笑著,一邊問著。
「我不覺得有什麼好笑!」男子低聲喝著。
「是嗎……我苦苦找尋了五百多年的永夜大神,就是你嗎?」眼裡露出了殘忍的笑容,郭教授猙獰地笑著。「那麼,說服我,用你那大無畏之力說服我。」
「不然……」郭教授「走」近了男子,沉聲說著。「你就要為污穢了的名,付出你整整一百世凡胎也忘不了的代價……」
(三)
我是萬能的神。早在天地開創之初,早在生靈還沒能出現在荒地之上時,我便已經存在。
雷雨風火,為我所驅使,萬物依憑我而生存繁衍。
我是唯一,我是母親,我是所有被稱為靈魂的唯一歸所。
然而,我的同胞背叛了我。
憑依著我的血而生,卻依舊背叛了我。
他用他的骨血封印了我的力量,使我盡管生生世世輪回,依舊是凡胎,依舊脫不出這生老病死。
我需要力量。唯有毀壞這封印,我才能取回我的力量、我的神體。而到了那個時候,你們所有的人將能獲得救贖。想要的、希冀著、卻永遠也無法實現的夢,因為你們的忠誠,我將能賜予你們。
站在世界之頂,擁戴我。我就是永夜。
右手一揮,男子身旁數盞巨燈同時燃起。
眾人眼見這力量,紛紛重新跪倒膜拜著。
然而,郭教授就只是走上了前,踏上了台面,冷冷看著他。
「至於你……有想要的東西吧……」男子低聲笑著。「讓我看看……啊啊,他是誰啊?」
「我終於了解,為什麼這麼多人會愚忠於你這個凡人。」郭教授輕笑著。「然而,對我而言,這種能力並不能讓我為之信服。」
「因為,我的力量並不完整。」男子低聲說著。「當我取回了我的神體,你的願望將能獲得實現。」
「我要如何信你?你甚至脆弱得讓我輕輕一捏就會斷氣了。」郭教授伸出了手,掐住了他的咽喉。「膽敢愚弄於我,你可知道我是誰?」
「……法夜……真神……」男子掙扎地說著。
漣漪,緩緩漾開。
一步、又一步,走在湖面上。
四面八方傳來的詠頌之聲,讓他微微笑了。不可一世地笑著,輕蔑地笑著,在這深夜時分。
盡管這世上大多數的人早已忘了的存在,依舊在這裡。不過,正也因為如此,才能有時間緩緩回復他的力量。
一點一滴,當封印之力緩緩消退時,他便能多奪回了一些。
再要不然,貪、嗔、痴、怒、怨、肉體的力量以及欲望、求生的本能以及對於支配的渴求,這萬物生生不息的法則,也能讓這薄弱的本體重新充盈。
湖畔醫院裡彷徨著的靈體緩緩走了出,站在湖邊上,痴痴望著這個青年。
「過來吧,孩子。來這裡……你將不再彷徨、不再無助……回到了最原始之處,所有的傷痕都能獲得撫慰,所有的希求都能獲得准許,所有不足的、我都能加以盈滿……過來吧……」
隨著青年伸出了手臂,靈體透著淡藍色的光暈,著迷似的、飛蛾撲火似的,越過了湖面,移向了青年的懷抱。
嗶!嗶!嗶!
在這神聖的一刻,這鬼東西怎生叫個不停!
青年厭煩地切掉腰間的呼叫器,而先前的靈體則是帶著疑惑的心站在了原地。
「來……過來……」青年繼續著溫柔的招喚,而這些彷徨的靈魂也終於繼續慢慢移了近……
嗶!嗶!嗶!
「夠了!」青年伸手一捏,冒出小小的火花之後,這人類發明的小小機器正式成了一堆無機的零件。
然而,原先靠近的靈體,在回過神後竟然是細聲尖叫著,沒命也似地逃離了青年身旁。
正要狂怒,正要伸手強抓這些被嚇破膽的孤魂野鬼、三魂七魄,此時,救命也似的,一個中年男子持著佛珠,對著湖面上的青年輕聲咒念著。
想來是沒有什麼效果,青年連一絲不適都沒有。不過,這惱人的祝禱之聲倒是成功地引起了青年的怒意。
滑過了湖面、滑向了老人,等到踏上了岸、青年口中正要頌念咒文之時,男子一把將手中的念珠甩向了青年。
青年向一旁滑開了一丈有余,帶著冷笑繼續靠近男子,男子微微後退了一步,結起手印繼續喃頌著祭文。
「無知的螻蟻。」青年輕蔑地笑著,大跨步而來。「念你身上流著何家的血,讓你死後得以轉世。」
男子越退越急,可口中卻是沒有停止。
「無用的,莫要白廢氣力。」青年微仰下巴,握住了男子的咽喉。
然而,此時男子嘴一張,竟然噴出了一口鮮血來!
「你做什麼!」
男子就著殘余的氣力,就著青年臉上的鮮血再度施了封印。
暗綠色的光芒與淡淡白色的光輝交織,青年臉上出現了疑惑的表情,接著便是閉上了雙眼。
「好昏……」
「回來!軒月!回來!」
「我睜不開眼……」
「回來!」
一身醫師袍,躺在值班室的床上,帶著滿腹的疑惑,撐起身體來的軒月用著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自己身上的衣服跟鞋子。
我一定是累壞了,連鞋子都沒脫就爬上床睡了嗎……
繼續疑惑地看著前方的牆壁,鐘上的時針指著五。還很早啊……
軒月躺回了床上,決定繼續補一補眠。
不過,夢裡的音樂可真好聽。像是祭典上的感覺,隱隱約約還聽到像是太鼓的聲音,不曉得是什麼時候聽過的……總覺得有點熟悉的感覺……
敲了敲院長室的門後,軒月打開了門。
「舅舅,你找我?」
坐在辦公桌前的中年男子,抬起了頭,用著打量的眼光掃視著軒月。
「昨晚上發生了什麼事?」
「503說睡不著、情緒也不穩定,我已經初步處置過了。708偷了警衛的鑰匙,不過後來還是在廁所裡找到他了。1113又有幻覺,我打算今天再評估一下……」
「那你後來呢?做了什麼?」
「我?我後來去值班室補眠。」
「有什麼事發生?」
「……沒有吧。」軒月苦苦思索著。是做了些怪夢,可是醒來不久以後也忘了……
「好,你忙你的去吧。」
「……喔,好,那我先走了。」軒月疑惑地離開了。
真是不能放心……看著軒月的背影,中年男子陷入了沉思。太過危險。
是封印的時候出了什麼亂子嗎?
「真是惡心。」吃著中餐時,一個同事看著新聞畫面嚷著。
「怎麼了?」軒月依舊是悠哉悠哉地切著牛排。
「一個男孩子被閹割了耶……還被切斷了咽喉。真是殘忍,才十七歲而已……惡……還有堆肉泥啊……跟你說,警方接到報案的時候,屍體都發臭了,聽說現場老鼠把屍體都啃得亂七八糟……喂,你還吃得下?」
「看多了也麻木了。」繼續吃著有些血淋淋的牛排,軒月無所謂似地說著。「八成又是什麼xie教(抱歉這兩個字只能發注音,否則會被西陸拒絕發送-_-)做的好事吧?一定又有什麼六芒星、蠟燭、處男處女什麼的……」
「我的天啊……別說了,陰森森的……」
「快吃吧,吃完了趕快上工!交班了!」
「又要交班啊……真是歲月匆匆……」
「都快三個禮拜了還匆匆。」沒好氣地看著同事,軒月說著。
躺在柔軟的大沙發上,看著報紙的玉煙還是一副既懶散又悠閑的樣子。
坐在玉煙附近的雅世也是就著客廳的茶幾寫習題,兩條腿還伸了直,坐在了柔軟的地毯上。
時鐘敲了十二下,玉煙放下了報紙,正要去煮飯的時候,門鈴就響了。
玉煙微微打開了一條門縫,見到了門前的同學。
「有事嗎?」玉煙打開了門。
「作業的題目我們決定要用『羽山』了。」一個女孩子笑著。
「可我記得崇原同學不是……」玉煙看向了站在最後頭的崇原。崇原穿著件套頭的薄毛衣,叉著手正在看著小院子裡的樹,沒有看他。
「班代也答應了啦。」另一個女孩子眨著眼睛。
「……所以,大家今天是……」
「找你一起去羽山家啊。」
「什麼!不行!」聞言,玉煙便是臉色大變。
「……怎麼了啊,只是一座老宅子而已啊,頂多就是被那些和尚趕出來,你怕什麼?」一個女孩子說著。
「就是,何同學,你別擔心了。郭教授還要親自帶我們去呢,天塌了下來有他頂著啊。」一個男孩子指了指後頭的一個小休旅車。
車上坐著的郭教授朝著他微微笑了笑。
「我不……」玉煙為難地說著。
「別強迫他了,他不去就算了,也不少他一個人。」崇原冷冷說著。「看他這副樣子就不爽到了極點。」
「喂喂,班代,說好不這樣了。」一個女孩子拉著崇原的衣服。
「不想做團體工作的人,我就是看不過去。」
「不然……我負責寫好不好?你們把問到的東西和拍到的東西給我,我來寫報告……」玉煙簡直像是哀求著了。
「如果這樣就好,我們直接上網絡抓資料不就行了?不實地去看看,怎麼知道這所謂的靈能世家到底是怎麼回事?」
「就是啊,我還特定去買了幾條水晶,聽說可以增幅能量耶,到時候我們來試試看好不好?」一個女孩子拿出了三條水晶墜飾。
「有什麼原因讓何同學不敢去的?」郭教授下了車,走向了眾人。「說出來聽聽總沒關系吧?」
「……我……我從小對這種東西就怕,萬一碰到鬼的話……」玉煙支支吾吾地說著。
「噗!真的假的!」一個女孩子睜大了眼睛。
「總而言之,能不去就不去,我……」
「哥!羽山家又打電話來了!煩死了!我根本推不掉!你來說好不好…………大家好。」打開了門的雅世,看著眾人驚愕的表情,也愣愣地打了招呼。
屋漏偏逢連夜雨,我不記得最近有做壞事啊。看著眾人質詢的眼光,玉煙真是有苦說不出。
「……好吧,事到如今我就不得不講了……我……我家鬧鬼,請羽山家來鎮,可是他們收費太高了,我繳不出來,所以就分期付款……」玉煙繼續結結巴巴地說著。
雅世則是用著疑惑的眼光看著自己的二哥跟眾人。
不過,幸好沒插嘴就是。
「原來如此。」郭教授笑了笑。「那就沒問題了,我們正好幫你說說情去。」
(四)
才一走進門,便是兩列跪著迎接的隊伍。
大廳的門前,一個中年男子正坐著。
同行的幾個人,驚訝之余外帶懷疑地省視著四周。只有兩個人例外。
一個是郭教授,他只是用著無心的微笑以及一絲絲狡訐的眼神,看著四周的信徒以及僕役。
另一個是玉煙,他有些狼狽地想裝作若無其事,可卻是反而顯得有些可笑了。
「宗主。」中年男子開了口,緩緩叩拜著。
自知不是,崇原移開了一步。兩個少女也捂著嘴退了開,往後瞧去。
於是,玉煙便成了眾人目光的焦點。
迫於情勢,玉煙跟著那名男子來到了大廳。其余的客人則是被請到了松廳款待。
玉煙低著頭,走在散發著淡淡原木氣味的走廊上,除了滿滿的無奈以外,也只有祈禱著這件事不會被自己的大哥知道了。
領頭的男子走入了供奉著永生大神的正殿,正中的神像捻指而坐、低垂著眼眸,像是正在苦惱著什麼似的。
是啊……說起來,自己也快要有一個月沒見到大神了……
玉煙有點像是懷念一般,閉了眼、合了掌。
「宗主,請您回本家吧。」男子緩緩開了口。「再過一個月,就該是您正式繼承的時辰。」
「對不起,叔叔。」玉煙盡管依舊閉著眼睛,可還是低低柔柔地說了。
「我知道你們的顧慮……跟軒月談談吧,只要你們點頭,我就讓夫人跟兩位公子離開。」
玉煙訝異地睜開了眼睛,看向了男子。
「夫人性子一向剛烈,難免得罪了宗主。如果軒月還是掛心,即使要他們從世上消失,身為羽山家的人,這也是他們應盡的義務。」
「不不,叔叔,您誤會了。」玉煙連忙拉著這位男子的衣袖。「請別這樣,我不回來,不光是為了大娘他們。」
「可是軒月是。」男子沉下了聲音。「雖說我不便批評,可軒月實在是個心胸狹小的男子。陳年往事卻是記得牢固,偏偏把羽山家應盡的神聖義務都忘在了腦後。」
「叔叔,別這樣說大哥!」玉煙放開了男子,低聲喝著。「大哥也說過,等我成年後,我自己決定。」
「……冒犯了。」男子微微退了一步,接著卻是繼續說著。「那麼,敢問宗主,您為何不回本家。」
「……我不知道!」玉煙煩悶地甩了甩頭。只是有著一種預感……如果回了本家,他就是羽山家的人了……被大哥所嫌惡的,羽山家的人。
而且,按照慣例繼位的同時就要結婚,如此一來,他與大哥是勢必不能在一起了。
「能不能不要逼我,羽山家的血脈裡,不只我一個人能繼承。」玉煙扶著額頭,悶悶說著。
「只要宗主曉得利害,便不會如此說了。唯有宗主才有資格繼承這個位子。」
「佑實不也可以?按照宗法,他該是繼承的人,沒道理硬要我這個側室生的兒子當宗主。」玉煙冷冷說著。
「佑實不行,他的靈力雖強,可還不夠格。」
「幾千年來,永夜大神……從未出現過,我覺得佑實領導羽山已經是綽綽有余了,告辭。」差點說漏了嘴,玉煙不禁心虛地想要走了出殿。
「兩千年了,正是預言中的日子。」男子擋在了門前,沉穩地說著。「永夜大神即將復生,唯有宗主方能鎮治。」
「別斷章取義,家史我也看過了,永夜復生是第二卷的預言,第六卷寫的也只是『不知宗主能否似永生』,永生大神就是永生大神,沒有人能像老人家。」
「你能。」
「胡說!就算有著再強的靈力,我只是個凡人!我怎麼有法子跟永夜大神鬥!」
「因此宗主必須虔心修練,相信到時永生大神必不棄羽山。」閉起眼、合起掌的男子,顯得虔誠。然而,在此時的玉煙眼哩,只顯得可悲。
「不與你說了,叔叔,你們都走火入魔了。這幾卷殘缺的紙,就能讓你們惶惶不安嗎?預言不一定是對的,我瞧世界末日也沒發生,大家就別窮緊張了。」
玉煙推著男子,可男子卻是依舊站得筆直,擋著玉煙的路。
「封印者如何都無所謂嗎?」
「……你說什麼?」玉煙提高了聲音。
「我曉得您已經知道了,宗主。」睜開了眼,男子換上了另一種面貌,一種像是正在談判一般的面貌。
「談到了永夜大神,您的眼神總是游移不定,您既然見過了了,便也曉得,永夜大神正是封印在……」
「住口!」玉煙怒喝著,而這名男子便低下了頭。
「莫要再與我提這事!明明大哥就該是宗主!是你們這些見了鬼的只曉得欺壓大哥!甚至……甚至還把永夜大神封印在他身上!你們該慶幸大哥自己不曉得,不然……不然我就毀了你們!」
「宗主息怒。」男子低聲說著。
「你們……你們都是一個面目,平日不把我們當人,可到了要利用時,卻一點都不猶豫。憑什麼大哥就該成了封印者,又為了什麼一定要我繼承本家。我只想跟大哥過安安穩穩的日子……」玉煙倒退了三步,坐倒在一旁的椅上。
「這一切都是大哥,也就是你們的父親,上一代的宗主所決定的。」男子緩緩說著。「大哥已經參透了預言,軒月是這代唯一夠格的封印者,而你則是這代唯一的宗主。」
「……永夜復生了以後,大哥會怎麼樣?」玉煙抬起頭,帶著疲憊的眼神看著男子。
「我不曉得……之前……並沒有先例。」
對於之前跟著玉煙來訪的幾人,羽山家甚至拿出了宗史的手抄本,讓他們研究。
「他們真是慷慨啊,我對這些老古董家族可要改觀了。」一個男孩子高興地說著,一面一個字一個字讀著。
「還幫我們翻譯過了……」一個女孩子低聲笑著。「沒想到和尚也很親切嘛。」
幾個人嘻嘻哈哈在「研究歷史」的同時,崇原卻是一臉不高興地躺在榻榻米上睡覺。
「你也別生氣了,玉煙也不是故意瞞我們的。如果我是他,死也不會說自己就是和尚的。」一個女孩子蹲坐在他旁邊笑著。
「我不是在怪他。」崇原說著。
「不然?怎麼裝著這個臉啊。」女孩子嘻嘻哈哈地去扯他的臉頰。
「別……別拉了,好痛啊。」崇原連忙翻過了身去,坐了起來。
「崇原的臉好好摸喔。」像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女孩子神秘兮兮地笑了起來。
「亂說,什麼好摸不好摸……」崇原心有余悸地緩緩後退著。
聽到了這個女孩子的話,另外兩個女孩子跟一個男孩子,也一起把目光集中了過來。
「你們……」
聽著隔壁房間學生玩鬧的聲音,郭教授沒有過去阻止的意思。
因為,他現在正在研究著羽山的家譜。
奇怪……一向都是嫡長子繼承的羽山,為什麼是讓庶出的二子繼承?
因為這個玉煙長得跟永生大神一個模樣?
怎麼可能,他們根本不曉得當年日生的模樣!
有些煩躁地,郭教授在這間和室裡來來回回走著。
不想了,該他想的事情實在已經太多。他不想管這些事情,只要找到永夜大神就行了。
不過,封印者的身分,一向是羽山家最大的秘密。聽說,有時就連宗主也是不曉得的……
隔壁學生的聲音越來越大,甚至已經響到了讓郭教授甚至無法思考的地步了。
正要走去隔壁房裡阻止,豈料他卻聽見了清脆的笑聲。
懷念的聲音,他的腳步甚至因此而停止。
不急著阻止了,郭教授只是傾著身體、貼著牆壁,靜靜聽著。
明明曉得不可能是他,不過只要能聽聽像他的笑聲,也是夠了。
想起來,一百多年前,他甚至為了一個只是說了跟他一樣的話的少女,讓火山爆發,淹沒了古城。
也許,只是為了補償。
「就是嘛,班代笑起來多英俊啊,不像平常死氣沉沉的樣子……班代!」
聽得隔壁紙門猛然被拉開的聲音,郭教授便也拉開了門。
崇原像是惱羞成怒般地拉緊了上衣,昂起了頭從他門前走了過去。
不曉得為了什麼,他有一種衝動,而他向來就是處於不需要克制衝動的地位。
於是,他實現了這種衝動,速度甚至快到凡人的眼睛看不清。
他一把拉過了崇原進房,關上了紙門,接著就是抵在門上狠狠地吻他。
既驚又怒,崇原用著全身的力道毆打著這個無緣無故強吻他的男子,一般的人,只怕挨上三拳就要昏迷的力道。
然而,郭教授不是普通人,而崇原卻是的。
他需要呼吸。
被吻得缺了氧,反抗的力道弱了,混亂的大腦更加停頓了,當連手腳的力氣都已經消失的時候,郭教授抱著他,支撐著他的身體,一邊更加熟練而深情地吻著他。
一片的混沌,崇原甚至沒有聽到郭教授與外頭學生的對話。
等到新鮮的空氣漸漸喚回他的神智後,崇原才發現自己已經被他緊緊摟在了懷裡。
「放開我!」崇原想要尖叫,然而聲音卻是虛弱沙啞的。
「再笑一次吧,崇原。」郭教授低聲喃喃說著。「今天的事我不會說出去的,只要你再笑一次。」
「混帳!受害者是我!立刻放開我,不然我就要告你!」崇原拳打腳踢著,然而在郭教授眼哩,卻只像是被人丟著棉花糖似的。
「之前我為什麼一直沒注意過呢?明明我做你的家教也有一年多了,為什麼我就是沒有注意過?」郭教授用著像是愛撫情人般的撫觸,摩娑著他的臉龐。「孤獨的孩子,寂寞的孩子,我來做你的情人吧。你要什麼就會有什麼,這一百年就做我的情人吧。」
「你瘋了!」崇原拚命掙扎著,可郭教授的手臂卻真像是鐵鑄成似的牢固。
「是啊!我瘋了!我瘋了整整五百年!」郭教授突然也提高了聲音,這下子卻是嚇到了崇原。
五百年?什麼五百年?他們的郭教授豈不真的是瘋了?
然而,他同時也發現這位瘋了的郭教授並不是在對他說話,甚至,他已經放開了他。
崇原想跑,很想跑,然而雙腿卻軟得坐下了地。
郭教授正對著牆壁說話,空白的牆壁!
當然,崇原沒有見到的是,牆前其實站著的正是永生大神。
見到了永生大神,郭教授用著惡毒的眼神看著。
永生大神卻還是微微笑著的,看著郭教授微微笑著。
「笑什麼!該死的你笑什麼!要不是你,他會……都是你!他是這麼的相信你,他不是你羽山家的信徒嗎!你又做了什麼?你沒有救他!該死的你沒有救他!」郭教授咆哮著。
原來是因為她嗎?郭教授早夭的情人?
崇原看著郭教授發狂的樣子,原先的厭惡也漸漸淡了。
談起他的情人時,郭教授有時濃情密意,有時卻也會像是現在這般發著歇斯底裡的。
不過還好次數不多就是了。
之前他是不曉得,為什麼一個好好的人會變成這個樣子。不過經歷了一場無法啟齒的愛戀,他也好像漸漸懂了。
「算了,教授,我們回去吧。」緩緩站了起來,拉開了紙門,崇原有氣無力地說著。
「封印者是誰?如果你還有一點點的愧疚,就把封印者的名字告訴我!」
「教授!」崇原終於忍不住了,他走了上前大力扯著郭教授的袖子。「回去了!在別人家裡丟人現眼嗎!」
「別煩我!」郭教授一把甩開了崇原,繼續他那瘋狂的對話。
被甩在了地上的崇原,跌得狼狽,既痛又氣。
很快地爬了起來,崇原跑了出門,決心不再理會這個瘋子。
(五)
真是……意外的好運……
一出了羽山家門,本來還在大力擦著嘴唇的崇原,見到了在前方不遠處緩緩獨行的玉煙。
他還是如此的美麗而秀氣,崇原的心跳得很快。
不是故意要跟蹤他,而是他既不想讓他離開自己的視線,卻也不敢上前去跟他說話。
每次說著說著,他就總是會出口傷了他的心。不管是無意還是有意。
玉煙像是正在煩惱著什麼事,走沒兩三步就嘆著氣。
崇原就只是痴痴地看著。
然而,見到了從兩旁街道逼近玉煙的陰影,崇原大叫了一聲跑了上前。
一個從後頭正要襲擊玉煙的男子被崇原一腿掃中了頭,哀嚎著倒在了地上。
猛然回過頭的玉煙,驚愕地看著崇原。
如此的美麗……
「別看我!」崇原連忙背過了身,看著漸漸逼近的其它人。
天才剛黑,路燈還沒亮,來人也都帶著像是絲襪之類的玩意兒。崇原一邊蓄勢待發地盯著這三個人,一邊緩緩後退著。
「崇原。」玉煙緊張地輕輕拉了一下崇原的衣服。
「別怕,我柔道可到了三段。」崇原柔聲說著,用著連自己聽了都愣了一下的語氣。
「咳……我是說不用怕!這點小貨色我還看不上眼!」
不過,當對方掏出了槍時,盡管是想在愛慕之人面前逞威風的崇原,也不得不捏了把冷汗。
「跟我們走。」持著槍的男子說著。
「崇原,我看還是別反抗了吧。」玉煙嘆著。
崇原沒有回話,然而,他卻是已經慢慢放下了手來。
「很好,跟……」這句話還沒說完,崇原就動了。
先是一腿踢飛了槍,接著彎曲了膝蓋就是朝著對方的胸口用力踹了下去。
可怕的力道,玉煙甚至可以聽到對方肋骨斷裂的聲音。
接著就是兩個幾近於完美的回旋踢,解決了其余兩個,接著,最之前被踢倒的男子衝了上來。
伸出了手,崇原拉著他的衣領,便是一記優美的過肩摔。
頭骨著地的聲音更是可怕,玉煙連嘴唇都白了。
「沒事了。」拍了拍手,崇原十分豪邁地說著。然而,他的玉煙卻是已經彎下了腰嘔吐著。
「天哪,你沒怎樣吧?」崇原連忙上前拍著他的背。
然而,一股股的血腥味撲鼻而來,玉煙只能搖著頭,接著就是扶著牆壁對著水溝一直吐著了。
「對不起,讓你背我。」伏在崇原背上,玉煙低聲說著。
「別這麼說。」我很樂意。
「謝謝你……雖然我知道你以前很討厭我,不過還是謝謝你……」玉煙嘆著氣。
「你又知道……」
「?這不是玉煙跟崇原嗎?」經過的轎車竟然停了下來,從車窗裡探出一個人頭來。
崇原一見到是郭教授,本來的好心情一掃而空。
「郭教授……班長?」本來玉煙還想跟郭教授打招呼,然而崇原竟然是咬著牙繼續背著玉煙走,連理都沒有理會郭教授。
「別背了,太辛苦,坐我的車?」
「哼。」崇原繼續走著。
「班長,我家還很遠,你是背不到的……」玉煙也小聲提醒著。
「不能上他的車,連骨頭都沒剩的。」崇原嘀咕著。
「啊?為什麼?」
「不為什麼!」
盡管如此,郭教授的車還是以著極為緩慢的速度跟著兩人。
崇原背上的玉煙很體貼地什麼都沒問。
「英雄救美的滋味不錯吧。」
送玉煙回家後,郭教授依舊是開著車「跟蹤」崇原。
崇原本來就沒打算理他,而郭教授也似乎已經體諒這種情形。
「上車吧,我載你回家,你想走上一個小時嗎?」
郭教授打開了車門。
崇原冷冷看了一眼,沒有回話,繼續走著。
路燈雖然已經亮了,不過這巷道裡除了這兩人一車外,似乎也沒有其它人了。
就連路邊的野狗野貓也都不見蹤影。
奇異的寧靜,不過崇原並沒有心思想去了解這個原因。
郭教授繼續開著車跟著。
「就我所知,這圈子裡的人並不需要這麼專情。做我情人的同時,你也可以繼續追求羽山玉煙。」
崇原停下了腳步。「什麼圈子?」
「同性戀的圈子。」
「我對男性沒有興趣,我只是喜歡何玉煙一個人。」崇原繼續走著。
「這算是間接的拒絕嗎?」郭教授也繼續跟著,一邊低聲笑著。
「這是直接的拒絕,你去找別人吧。」
「你真是個不知好歹的孩子。」郭教授繼續笑著。「知道嗎,只要做了我的情人,你將擁有你夢想中的一切。」
「哼哼,我又不是三歲的小鬼頭,你當我會相信?要錢的話我家多的是,轎車珠寶洋房那一套留給其它人吧。」
「你可以要求做日本的首相,你可以擁有列島,如果想要星星月亮這些東西,我不介意把它們弄到地面上來。你可以毀滅一個國家,你可以在南極上興建一座城堡,所有的夢想我都能實現。」郭教授咧開了一嘴白牙笑著。
「痴人說夢。」
「說說看,我甚至可以先實現你三個願望,三個願望實現後,你再做我的情人。」
「還有訂金是吧?」
「是。」
「那我考慮考慮。」
說是如此說的,不過彷佛是一點誠意都沒有。崇原依舊頭也不回地走著。
早在一年多前就曉得他是個古怪的孩子了,現在看起來,可多了一些令人感興趣的可愛成分在。
至少,在那個時刻之前,不會無聊了。
「我家到了,你可以回去了吧。」崇原站在大門口,管家已經替他拉開了大門,崇原回頭說著。
「不請我進去坐坐?」郭教授笑著。
「引狼入室這句成語我已經學過了。」
「真是傷心啊,幾天前我可還是這裡的常客。」郭教授假裝著悲哀的語氣。
「誰叫你要強吻……」崇原及時閉起了嘴。
「我是很紳士的,在你允許前,我不會做出什麼奇怪的事。」
之前就不見你征求過我的許可!
「崇原,這麼多人在,你還怕我侵犯……」
「閉嘴!」崇原連忙上前捂住了郭教授的嘴。「你想害死我嗎!」崇原低聲喊著。
「請我進去?」
「……你不是說要實現我的三個願望嗎?」
「第一個願望就是叫我別進去?」
「不是!咳……一個小時過後,我就會吃晚餐。我希望我爸媽都能回來陪我吃飯。」
「這就是第一個願望?這也未免太簡單了。」
「是嗎?」崇原低聲笑著。「至少不管我怎麼做,這五年來他們從未一起回來過。」
「可憐的孩子。」
「一個小時!」崇原嫌惡似地離開了郭教授身邊,走進了大門。
這自然是件不可能的任務,至少,爸媽的公司相隔就不止一個小時的車程。而且,今天晚上他們都要開會,會議進行中,他這個兒子以前的家教是怎麼都不可能撥電話進去的。
因此,這也只是個把郭教授打發走的借口罷了。
洗好了澡,穿著浴袍,崇原從冰箱拿著一瓶礦泉水,一面喝著一面走進了餐廳。
就跟以往一樣,餐桌上將會用昂貴的餐具擺著色香味俱全的料理。負責餐廳的女僕將會站在一旁替自己呈湯、倒飲料。
天花板上的水晶燈會呈現七彩的光芒,而自己就是一個人獨享著這一切。
理應是如此……
然而,餐桌上已經坐了三個人。爸爸、媽媽以及郭教授。
「你們不是要開會?」崇原呆呆地問著。
「會議是下個禮拜才要開的。」郭教授笑著說了。
騙人,明明就是今天……
「可是,你們都不加班了?」崇原連忙走了過去問著。
「事情都做完了,為什麼還要加班?」媽媽溫柔地笑著。
騙人,明明一天到晚嚷著時間不夠用的母親……
「森石,去換衣服,有客人在,這樣成何體統。」爸爸沉聲說著。
「啊……對不起,我立刻回來。」崇原連忙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巧合,這一定是巧合!
「早。」
郭教授開著車,來到了崇原家門口。
崇原才剛送走自己的父母。
「我載你,上車吧。」郭教授微微笑著。
「麻煩你了。」崇原開了車門坐在助手座上,順道綁上了安全帶。
郭教授開動了車子。
車子走在路上,遇上了紅綠燈,停了下來。此時,崇原拿起了一本小冊子,裡頭記載著他今天一天要做的事,而這正是他一貫的習慣。
「我還以為你不會上我的車了。」郭教授感慨著。
崇原愣了一會兒。
對了!他想起來了!
「混帳東西!我要下車!」崇原把小冊子塞進了書包,粗魯地解開了安全帶,接著就要打開車門。
「等一下!」郭教授連忙抓住了他的手。「有話好好說,我真的不會對你做什麼。」
「誰知道!放開我!」崇原使勁甩著,郭教授也只得放開了手。
崇原打開了車門,氣呼呼地穿越了車陣,走上了人行道。
接著,郭教授又是陰魂不散地跟著。
「你還有兩個願望。」
「別跟著我了!能看嗎!」崇原沒好氣地嚷著。
幾個同樣走在路上的同學已經用著奇異的眼神看著這一人一車。
「這就是你的第二個願望嗎?」
聞言,崇原走近了郭教授。
「我第二個願望就是你別再痴心妄想要我做什麼你的情人。」
「抱歉,不接受。」
「……混帳!」崇原氣得甩頭就走。
「崇原,看哪,是玉煙。」郭教授在他身後說著。
雖然厭惡著他,不過這實在是太誘惑了一些。隨著郭教授手指著的方向,崇原不自禁地還是看了過去。
何玉煙正走進了大學的門口,他正在講著手機。
何玉煙臉上那種滿足而幸福的表情,正微微刺著崇原的心。
「想要他嗎?這可以做你第二個願望。」
郭教授的聲音低沉而帶有著誘惑的甘美。
像是被惡魔引誘著,崇原微微點了點頭。
(六)
這是何玉煙不得不來上的課,因為這是自己選修的高級籃球的考試。
然而,崇原卻怎麼都無法想像這纖細的青年能打這種充滿著暴力的運動。
再說……他今天看起來臉色還是有點不太好。
「何同學。」換好了衣服的崇原抱著籃球走了近玉煙。
因為,此時低下頭要拿運動衣服的玉煙似乎是因為感到一陣昏眩而跪坐在地上閉目休息。
「班代。」玉煙睜開了眼睛,虛弱地笑著。「昨天真是謝謝你了。」
「說好了不再提了。」崇原蹲在他身邊說著。「你今天看起來狀況不太好,還是別考了,我請老師改天幫你補考。」
「不行,我不想麻煩老師。」玉煙嘆著。
「等一下的比賽不是好玩的,平常沒練習的你以為上場能撐到十分鐘嗎?」
話一出口,崇原又後悔了。他為什麼總是對他如此凶……
「到時候我再休息好了。」玉煙像是不介意地笑著。
張了張口,崇原本來還想說些什麼,不過也沒有再說了。他怕又會說出什麼破壞目前關系的話來。
崇原跟玉煙是同一個班級,與另一個班級總共分成了兩隊。而崇原上場的時候,玉煙還在坐冷板凳。
爭球的時候,崇原守在一旁,而此時評審老師正帶著球走了上場。
郭教授!?崇原瞪大了眼睛。為什麼?田中老師呢?
郭教授卻是朝他眨了眨眼睛。
「記得今天早上你的第二個願望嗎?」郭教授走過他身邊時,低聲說著。
什麼?
「比賽開始!」
沒有時間想郭教授的話了,也沒有時間想為什麼他會取代了田中老師。
如此唯一能想的,就是這顆籃球罷了。
運著球穿梭在敵陣間,藉由連續五個假動作騙過了眼前的守衛,崇原輕輕撈了下球,便是精准地送了進籃網。
鴉雀無聲,接著便是震天的喝采。
輕快跑回場的崇原,用眼角輕輕瞄過了玉煙。
玉煙正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帶著欽佩的眼神,而光是這一點就讓崇原的心飄飄然的了。
又是一球!
崇原從友伴手裡接過了球,閃過面前的長人便是一記三分球。
又是一記空心球。
一旁球迷的尖叫聲甚至要掀開了屋頂,而崇原還是偷偷看著玉煙。
玉煙正在替他大力拍著掌。
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男人了!崇原簡直高興得要跳了起來。
「看哪,班代又在瞪玉煙了。」幾個女生低聲說著悄悄話。
「班代好像在挑釁哪,不過玉煙本來就不適合這種粗魯的運動啊。」
其實,誤會總就是這樣開始的。
崇原搶下個籃板球,接著便是遠遠傳了回去。
在敵隊驚慌失措地回場時,隊友又傳球給後方的崇原了。
來不及了!
崇原像是在獻技一般,在空中接過了球的瞬間便將球完美地投了出去。
眾人又是一陣驚愕的沉默。
又是一記空心球!
「崇原!崇原!」拉拉隊簡直就要瘋了,而崇原看向玉煙的時候,玉煙也更在替他加油。
簡直就像是要飛上天一般,崇原陶醉地不能自己。
「崇原,你可以下場了,換何同學上來。」
「……什麼!?」崇原驚愕地看向了郭教授。
「滿分了,崇原。換別人表現吧。」郭教授走了過去,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哈哈,就是說啊,班代。」幾個同學也在大笑著。
保留著你的體力吧,等一下有要緊的事啊。
誰?誰在說話?崇原驚悚地左右環顧著,然而,只有郭教授戲謔地看著他的眼神。
怎麼回事?
玉煙的動作是慢了些。
坐在板凳上,一邊喝著水,崇原擔心地看著。
喂!竟然搶他的球!沒看見他已經很累了嗎!
「班代……班代,別機動,何同學打得已經很不錯了。」另一個板凳球員看著崇原捏扁了的寶特瓶,擔心地說著。
玉煙已經在微微喘氣了,雖然這樣使得他的臉浮上了一層紅暈,美得驚人……
玉煙拿到球了!
「加油!」崇原忍不住跳了起來吼著。
玉煙也朝他投來了一個感激的眼神。
咚、咚、咚、咚,玉煙運球的聲音簡直就是在牽著他的心跳。
玉煙出了手。
玉煙修長的腿滲著一層薄汗,在運動場上的燈光照耀下散發著一層迷人的光芒。渾身散發著力與美,玉煙汗濕的黑發甩出了一滴汗珠。
崇原看得呆了,心髒不能自己地跳著。
在這一個瞬間,他多想擁他入懷,用當時郭教授吻他的力道狠狠吻他。
不知名的熱流在身上竄著,崇原口干舌燥。
也是一記空心球,場中響起了一陣歡呼,玉煙喘著氣,朝他看了過去。
崇原不曉得自己現在是什麼表情,他只想抱他,抱他,讓他完全屬於自己!
「小心!」不知道是誰的驚呼聲響了起,同一個時間,玉煙被一個敵隊的球員狠狠撞了一下。
簡直是被撞飛了出去,玉煙的頭撞在了另一個隊友的背上,於是又是一聲的驚呼。
「何同學!」崇原驚叫著衝了上前,而此時郭教授也吹了哨子。
「何同學?何同學?」崇原連忙喊著玉煙,而玉煙只覺得一陣昏沉。
「崇原,帶何同學下去休息。」郭教授說著。
「好。」崇原不疑有他,攙扶著玉煙就下了場,往保健室走去。
玉煙還是閉著眼睛,虛弱地讓自己扶著,身上衣服的肥皂香氣有意無意地刺激著自己的鼻子。
崇原只覺得渾身熱得要命,而那可悲的生理反應也漸漸脫離了他的控制。
要是路上遇上了人,可就糟了,穩被當成了變態。崇原頹喪地想著。
「看來,你很滿意。」一個男子的聲音響了起。
「郭教授!?」崇原嚇了一跳,往左前方看去。
站在保健室門前的,可不就是郭教授?
「你不是在球場上嗎!?」崇原驚聲喊著。
「是啊,我同時存在著,這有什麼好訝異的。」郭教授微微笑著。
「可是……」
「你有兩個小時的時間。」郭教授微微一個招手,崇原眼前一花,便與玉煙一起到了保健室裡。
不過,奇怪的是,保健室裡值班的護士阿姨並不在。
崇原愣了一會兒後,連忙把玉煙扶在了床上休息。然而,此時郭教授的聲音又遠遠傳了來。
「別擔心後果,想做什麼就做,就算他醒了來,頂多也只曉得被侵犯了,呵呵……不過,他不會記得是你的,放心吧。」
崇原連忙朝向了聲音來源處看去,保健室的門是關著的。
而他的身體依舊燥熱不堪。
玉煙像是尊光潤的玉像一般,靜靜躺在眼前。
極短的褲子掩不住那圓潤的肌膚,崇原著迷也似地看著。
他不會記得的,不會記得,那麼……我就可以……
崇原坐在了玉煙身邊,重重喘著。
崇原的手試探似地撫上了玉煙的臉,玉煙只是微微動了動,沒有反抗。
下半身的衝動已經讓他幾乎無法克制,崇原伏在了玉煙身上,抱著他的頭極重地吻著他的唇。
比想像中的甜美感覺更甚銷魂,欲望不受控制地抵著玉煙的下腹,極為折磨人地摩娑著。崇原分出一只手環著玉煙的腰,把兩人的身軀緊緊貼著。
欲望流竄著,而崇原曉得該如何去紓解它。
他曉得,有一種方式,即使是兩個男人,也能深深結合著。他能獲得無上的歡愉,而通常對方也能。
於是,崇原離開了玉煙的唇,坐在了玉煙身上,看著玉煙重重喘著氣。
把玉煙翻過了身去,崇原拉下了玉煙的短褲,露出了潔白的臀。
輕輕撥了開,便是那粉紅色的皮瓣。
著迷也似的,崇原彎下了腰柔柔舔著。
於是,甘美的呻吟從玉煙嘴裡緩緩流泄了出來。
好想擁有他,好想。而自己的欲望也是不斷逼迫著自己。
握著玉煙臀部的手掌必須嚴格控制著力道,才不至於捏疼了他,然而自己已經快被逼瘋了!
他不會記得是我,不會記得。他頂多只曉得自己被侵犯……
被侵犯!?
一股冷汗從崇原的臉上流了下來,崇原猛然從這欲望的深淵中驚醒。
抬起了頭,看向玉煙那泛紅的臉,崇原知道了自己正在做些什麼事。
自然,被做了這種事情,又有誰不會知道?
雖然他不會記得是我做的,可是……他會曉得自己被……
崇原微微張著嘴,呆呆看著玉煙。
那黏膩的欲望漸漸消退了,崇原狠狠咬了一下唇,拉上了玉煙的短褲,讓他朝著牆壁側臥著睡。
自己,則是蹣跚地爬下了床,坐在了自己應該在的位置。
把何玉煙送到崇原的手中,不只是為了實現崇原的願望,也是引日生出來的辦法。
羽山家代代的宗主,約莫在十幾歲後,便能受孕。以崇原對他的狂熱來說,兩個小時內讓他受孕,並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呵呵……日生,你如果再不出面,羽山家的宗主就要懷一個陌生男人的孩子!
出面吧,日生。
球場上,郭教授神秘地笑著。
玉煙終於迷迷糊糊地醒來了,等他醒來的時候,看見的便是趴在護士阿姨辦公桌上睡覺的崇原。
「咦?崇原?」玉煙低聲喚著。
於是,崇原也緩緩睜開了眼睛。
「我怎麼了?」玉煙躺在床上問著。
「……才投中了一球就得意忘形,結果被人撞飛了。」崇原淡淡說著。
「是你帶我來保健室的?」
「很驚訝嗎?」崇原冷淡地說著。
「不……不會。」玉煙垂喪地避開了崇原的眼光。
好不容易像是成為朋友,不過崇原好像又開始討厭他了……
咚、咚、咚、咚。
深夜,空無一人的球場上,崇原獨自練著球。
投籃!
又是一記空心球!
崇原抄回了球,又再繼續運著。
繞過了幾個假想敵,崇原三步上籃。
又進!
崇原接過球,隨手後拋,又是漂亮地進球。
「沒想到你這麼君子。」郭教授站在觀眾席的欄杆上,冷冷笑著。
已經不再對他的行為有什麼驚奇了,崇原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繼續練著球。
「我都將人送到你手裡了,你這樣是什麼意思?」
「沒有什麼意思,我怯場了。」崇原苦笑著。「不過,別擔心,我承認這個願望你已經替我實現了。」
「……我倒是很好奇,你為什麼放過了羽山玉煙?」郭教授躍下了有兩樓高的觀眾席,緩緩落在了地上。
此時崇原之所以沒有驚叫,只是因為他正在呆呆看著自己手上的球罷了。
「我只突然覺得很髒。」
「髒?」
「我是說我自己。」看著郭教授,崇原黯然笑著。「我第一次知道欲望是如此的污穢。」
「污穢?別忘了,萬物之所以能繁衍就是因為欲望。」郭教授有點不高興了。
「……不,不是這樣的。」崇原嘆著氣。「這樣說吧,郭教授,你一再要我成為你的情人,你說你那已經死去的戀人會怎麼想。」
「欲望是欲望,我需要發泄。」郭教授冷冷說著。「再說,我已經快被思念他的火給燒死了。」
「所以,就是我們不一樣的地方了。」崇原看著郭教授,無奈地苦笑著。「對你來說,靈跟肉是可以分開的,可是我不是。」
「……你說什麼?」莫名的暴怒從郭教授的心裡升起,在他自己還不曉得是怎麼回事前,已經怒吼了出來。
然而,崇原沒有退卻。
「對我來說,靈跟肉是合一的。愛人間的結合,無論男女,都是神聖的。除此之外,都是罪孽。」
「哼……哈哈……看來,你倒是個聖人,別告訴我你甚至還是個處男。」郭教授怒極反笑。
「那又如何?就算如此,我也有七情六欲。」崇原看向了玉煙之前在場上坐著的位置。「因為我喜歡他,所以我會希望跟他有肌膚之親。可是,明明曉得他不願意,我這樣就是……」
「褻瀆了你心目中神聖的愛?」郭教授譏諷地說著。
「……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很抱歉,我們的約定就到這裡,好不好?我已經很累了。」崇原用著難得的疲憊語氣說著,走了開。
「慢著!」郭教授一把扯著他的手臂。
「放開我吧,郭教授。」崇原說著。
「不放!你這凡人算得上是什麼東西,竟敢命令我、教訓我!」
「算我求你了。」崇原依舊是淡淡說著。
「讓我上一次,我就不再糾纏你。」郭教授低沉地說著。
「……如果我是她……」崇原淡淡看著郭教授。「知道你如此糟蹋你們之間的愛情,除了心碎之外,也只會絕望。」
「住口!」郭教授怒極,便又是一記強吻。「盡管你說得如此冠冕堂皇,在享受到sex的樂趣後,我倒要好好看看你高潮的樣子。」
崇原掙扎未果,郭教授甚至已經一把扯下了他的短褲,觸上了他的欲望。
「我恨你……」咬著牙,從肺腑之中擠出的話語,森冷之意甚至讓郭教授移開了注意力。
崇原用著極度憎恨而嫌惡的表情,牢牢瞪著他。
「不准這樣看我!」郭教授一把將他推倒在地,驚恐也似地退了兩步。「不要看了!不要看了!」
「你在怕什麼?」崇原冷冷笑著。
「不准看了!」郭教授背過了身體,連嘴唇都在顫抖。「不可原諒……不可原諒,除了他以外,我不允許任何人這樣看我!」
「真是可笑,這麼在意她卻又一再背叛她嗎……」一邊笑著,崇原一邊從光滑的地板上掙扎站了起來。「……等一下,難道……他也是個男孩子,所以你才苦苦糾纏我?」
「不可原諒!我要殺了你!我要你的元神就此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轉過身來的郭教授,現出了猙獰的面容。「我是法夜真神,你卻竟敢拂逆我、譏諷於我,我要你付出代價!」
郭教授伸出了手。
「什麼法夜真神……」崇原奇怪地看著他。「你參加了什麼奇怪的宗教嗎?」
「……是了,我想到了。」郭教授突然收回了手,走上了前。「這不就是個既香又甜的誘餌?」
(七)
郭教授的家裡,只有簡單的布置。
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個書架,一個置物櫃,這就是全部的家具了。
從門外走了進家裡,郭教授打開了置物櫃,眼前的高度便是安放著一個黝黑的骨灰壇。
「快了……我找到借口接近羽山家了,等到破了封印之後,我一定求永夜大神讓你回來……」
國內機場裡,玉煙跟雅世坐在大廳的椅上,等著自己大哥回來。
班機聽說因為大雨誤了點,所以機場裡擠滿了等著上飛機以及一直接不到親友的人。
「好久喔。」雅世打著哈欠。
「抱歉抱歉。」拖著行李走近兩人的男子輕輕笑著。「行李也是亂成一團,好不容易才搶回的。」
「大哥。」玉煙輕輕喚著。
「我回來了。」軒月柔柔看著兩人。
雅世已經睡很久了,玉煙卻在自己房裡的床上左右翻著身。
想他啊,真的想。他們之間又是已經分離了三個星期。
不曉得他睡了沒有?玉煙輕輕咬了咬唇,躡手躡腳地下了床,打開了門。
等一下,為了飛機的事情大哥也許已經累壞了……
可是……
沒關系,就是……一些些也好……
玉煙紅著臉,悄悄走到了隔壁的房間,輕輕旋開了門。
看來是沒有驚醒,床上睡著的人還是安安穩穩睡著。
玉煙小心地轉過身去關上門,順道上了鎖。
啪。一瞬間,大哥房裡的燈就亮了。
玉煙訝異地回過頭去,軒月已經從床上坐了起來。
「怎麼了?睡不著?」軒月笑著。
「您還不是一樣,現在還沒睡著。」玉煙也是笑著,緩緩走上了前去,坐在軒月的床邊。
「我在等你啊,不曉得今晚你會不會來。」軒月帶著淺笑,伸出手緩緩摸著玉煙的臉。玉煙也是微閉著眼,陶醉也似地讓軒月緩緩輕撫著。
不久,軒月緩緩挪近了身體,一個溫溫柔柔的吻就落在了唇上,腰上也讓一雙手臂輕輕擁著了。
玉煙一邊響應著,一邊環著軒月的頸子,貼近了兩人的身軀,交換著久違了的熱吻。
「明天要不要去學校?」
暫且輕輕停住了吻,軒月低聲問著。
「不用去,可以翹課。」玉煙低聲說著。
溫柔的吻漸漸變深了,軒月的舌輕輕刷著玉煙的上顎。
玉煙從喉底輕輕呻吟著,身子的熱度也漸漸升了高。
柔軟的浴袍阻著兩人的身軀,玉煙有些不耐地摩娑著。
於是,環在腰上的手,解開了玉煙的腰帶,接著,便是滑進了浴袍裡。
玉煙的肌膚是嚇人的燙,又是滑膩地讓軒月舍不得放開。
身上讓軒月緩緩摩娑著,玉煙抱緊了軒月,顫抖地貼了近。
探索著的手到了後頭,玉煙一陣的戰栗。
軒月抱著玉煙,緩緩倒在了床上。軒月把玉煙拉上了自己的身體,讓玉煙半裸的身子壓在自己身上。
暫且停下了熱吻,軒月從玉煙的肩膀,沿著曲線,緩緩撫摸而下。
玉煙微微闔著眼,只是急促地呼吸著。
「要不要幫我脫衣服?」手掌握著玉煙的腰,用大拇指撫著玉煙的小腹,軒月沙啞地說著。
「好……」玉煙的聲音是顫抖著。
在軒月身上坐了起來,玉煙一邊受著軒月挑逗也似地摩娑,一邊緩緩拉開了軒月的腰帶。
軒月的欲望是如此的明顯,當然,自己的欲望,也在軒月的眼前。
軒月輕輕拉了下玉煙,讓兩人赤裸的肌膚密合著。
擁著玉煙,兩人的欲望抵著,玉煙因為高熱的情欲而激烈地顫抖,而軒月則是輕輕吻著他的唇。軒月在玉煙的臀瓣間輕撫著,玉煙忍不住呻吟了一聲,然後,就滿臉通紅地把臉抵在了軒月胸前。
「不喜歡我吻你嗎?」軒月笑著問了。
「不是,啊……」玉煙微微驚呼了一聲,因為軒月離開了折磨的地方,重重捏了下玉煙的臀。
玉煙的臉簡直像是要燒起來似的。
「做……做什麼……」玉煙低聲問著。
「這個位子不好,太久沒在一起了,你會受傷的。」軒月低聲說著。
呆了兩秒之後,才終於了解了軒月的話,玉煙抿著唇,低聲笑著。
「有我這麼體貼的情人,感動吧。」軒月也笑著。
「唔……如果能別用那種難為情的姿勢,就更好了……」玉煙低聲說著。
「唉唉,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軒月看著玉煙無奈地說著。
玉煙有些羞窘地別開了目光。「那,把燈關了好嗎。」
「……好吧。」軒月輕嘆著,按掉了床邊的開關。
於是,就是一片的黑暗。
身上的玉煙緩緩離開了床上,接著,便是脫衣服的聲音。
「我能張開眼睛了嗎?」軒月低聲問著。
「噗……」玉煙低聲笑著。
「啊啊,我好緊張啊。」軒月坐了起來,看著玉煙在微光下的完美軀體,不禁低著聲音說著。
「怕什麼……」玉煙的聲音也低沉了下來。
「怕會把你弄壞……」軒月看著玉煙,柔柔說了。
把臉趴在床上的枕頭,嘴裡咬著之前還束著自己的腰帶,玉煙雙手撐在床上,難為情地向後昂起了臀部。
軒月握著玉煙的臀瓣,輕輕扳了開,撫摸著。
欲望的溫度,已經漸漸升了高,玉煙甚至也能聽見軒月亢奮的心跳。
「快……」玉煙嘆著。
「不能太快,我會傷了你……」軒月吻著玉煙的背。
「嗚……」預期中的充滿,進入了身體,激發了本來就要勃發的欲望。玉煙緊緊咬著嘴裡的腰帶,閃電般的戰栗竄上了背脊。
身子裡的軒月也是一陣的顫抖,軒月抓著自己腰上的手緊緊收了緊。
「喔,玉煙……」
簡直是一觸即發。玉煙懊惱地咬著唇。
「沒關系,你也忍了太久了……」軒月輕輕喘著,伸向了玉煙前方激發過了的欲望。「放松……玉煙……」
「嗚……嗯……」玉煙從鼻裡長長呼著氣,享受般地輕輕感受著軒月的進入。
「你……真棒……」軒月也低聲呻吟著。克制著的欲望,更加敏銳地感受了,軒月放慢著進占玉煙的速度,讓玉煙能適應自己,而自己感覺到玉煙緩緩敞開的身子,更也是滿足地無法自己。
「唔……唔……大哥……唔……」玉煙顫抖著的手終於無力地軟了下來,腳也是漸漸地無法支撐這搖晃著的力道。
軒月的手把玉煙的臀部拉近了自己,喘息著,繼續占有著。
玉煙的上半身整個趴伏在了床上,因為極度的歡愉而茫然地抓著被褥,低聲呻吟著。
「啊啊……」玉煙不禁松開了口,那極深的一個撞擊讓他早已緊繃著的欲望崩潰了。
然而,軒月卻只是顫著手牢牢抓著玉煙軟下的腰,喘著氣。
那突然的緊縮,讓軒月也差點就要崩潰了。
玉煙的腿已經完全沒有力氣了,整個人趴伏在床緣,靠著軒月的手,以及兩人相結合的地方,維持著彼此的親近。
「你還可以嗎……玉煙……要我離開嗎……」軒月喘著問了。
「……我……我……可以……」
「咬著,把腰帶咬著,我要開始了……」軒月低聲說著。
順從地重新咬著腰帶,玉煙才剛要試圖撐起身體,軒月便已經把他拉了過去。
「唔……」重新摔了落,玉煙呻吟著。
「忍著點,玉煙,我要瘋了……再忍下去,我就要瘋了……」
全身被衝擊著,唾液也已經把嘴裡的腰帶浸得濕透。
玉煙扭著身子,祈求著更大的歡愉,更為令人昏眩的結合。
「玉煙……玉煙……玉煙……」
即使是睜著眼,也見不到什麼東西了,白色的光在眼前閃耀著,身體被充了滿。就連眼淚都被擠出了身體,那熾熱的溫度嵌在自己體內,更像是要將自己溶化似的。
泫然欲泣,這荒唐的情欲。如此的幸福是否會招來報應?
「還好嗎。」讓玉煙躺在床的另一側,軒月低聲問著。
玉煙只是輕輕點著頭,繼續柔柔看著他。
「怎麼了?這麼看著我,有事情想跟我說嗎?」軒月輕聲問著。
現在說比較好嗎?在兩人如此親密的時刻,心靈也能相通吧。
「沒關系,說吧。」軒月輕輕吻著玉煙的手。
還是,等到一個月後,再告訴他,那麼,就能多過一個月平靜的生活……
「……我想,你不敢說的,也只有那件事了……」軒月輕輕握著玉煙的手,低聲說著。
玉煙的手微微顫了一下。
「是嗎?你決定要回去了?」軒月的聲音彷佛並沒有因為任何的情緒而改變。
「是的。」
「……如果我要你別回去,你會留下來嗎?」
「會。」玉煙哽咽著。
「……去吧,我答應了父親,一切都要由你來決定的。」放下了玉煙的手,軒月轉過了身體。
「大哥……你會生我的氣嗎?」玉煙抓著軒月的手,把自己的臉頰貼在了上頭。
「我只是……傷心。」
「……求求您別這樣,玉煙不想改變任何事情。」
「由不得你的,玉煙。因為,進了羽山家的門,頭一個改變的就是你自己。」
氣氛……不太對。
盡管跟以前一樣,大哥回來的時候大哥就會掌廚。
然而,今天想進廚房幫忙的二哥並沒有能進去。
兩個哥哥不是沒有吵過架,不過也已經有半年沒吵過了啊……
雅世不敢吭聲地喝著牛奶,偷偷瞧著坐在對面的二哥。
玉煙也是低著頭喝著,偶爾地,雅世眼尖地瞧見了滴進了牛奶杯的淚滴。
嗚啊啊,大事不妙了。雅世一口牛奶差點就要嗆到。
(八)
本來留在家裡是為了與大哥能好好相處,可是如今卻成了一種折磨。
軒月並沒有表示他應有的狂怒,很有風度地,他說要尊重玉煙的選擇。
然而,在玉煙眼裡,那種只剩下兄弟之情的冷漠,卻比一百句的責罵還要讓他傷心。
他為了不讓傳說中的封印毀滅,決定回歸本家。然而,他卻不能說。
要是知道了自己就是這一代的封印者,大哥一定會崩潰。
叮咚。
玉煙擦了擦眼淚,正要站起來開門的時候,正在擦著壁畫的軒月沉默地在他肩上輕按了一下,自己走去開門了。
重新坐了回,下身的鈍痛應著軒月沉默的背影,卻像是一條小小的浮木,漂過了正要溺斃的他的面前。
是不是……軒月並沒有他想像中的那般決絕?
「找玉煙?你們是什麼人?」
軒月雖說沒對玉煙發脾氣,可不表示對這些陌生人就得客氣。
找我的?
玉煙好奇地緩緩走了過去。
「我是他哥哥,你們有什麼事?」
門口站著對男女,盡管衣著整齊,然而卻是有著憔悴的樣子了。
「我們的兒子崇原森石從前天晚上就沒有回來了,我們看了他的日記,裡頭有提到何玉煙同學,所以我們才冒昧登門拜訪。」那個男子說著。
「我弟弟並沒有帶什麼人回來。」軒月說著,依然沒有請他們進門的意思。
「不不不,我們並不是懷疑何同學,而只是想請他想想有沒有哪裡是我們森石可能會去的地方。」女子說著。「天下父母心,一個做母親的如果找不到自己的孩子,自然是什麼法子都要試的,是不是?」
苦肉計。不過軒月還是心軟了。
「進來吧,不過我弟弟需要休息,希望別花太久的時間。」
「是是,我們知道了。」這對男女連忙進了門去。
「你呢?跟他們一起來的嗎?」遠遠見到了還有一個男子站在院子外,軒月問著。
然而,那個男子卻只是微微張著嘴,像是石像一般地站在了外頭。
「郭教授?」剛進門的男子回頭喚了聲,然而郭教授卻只是死死盯著軒月看。
軒月被看得火氣重新就要燃起。
不過,突然被拉了下衣袖,軒月的注意力才被轉移了。
玉煙低著頭站在他身後。軒月看了看他,嘆了口氣。「進去吧,先招待客人。」
扶著玉煙的肩頭,軒月一起進了屋。
這是表示和好嗎?感受著軒月手掌的熱度,玉煙忐忑不安地想著。
「我主。」
軒月轉回了頭,於是玉煙也跟著轉回了頭。
郭教授顫著唇,緩緩走了向兩人。「天哪……是這樣的……是這樣的嗎……」
軒月把玉煙拉到了自己身後,迎向前去就要把這個瘋子趕走,豈料此時玉煙卻也是一聲的輕呼。
「怎麼了?」軒月連忙側過頭問著。
「魔氣。」玉煙指著軒月的前方,那個郭教授。
「……是被附身了?」隔在玉煙面前退得更遠,軒月問著。
「怎麼了?」那一對夫婦在客廳問著。
「見到了,終於見到了您。我全能的主,我萬能的父。」郭教授的身上散發著淡藍色的光芒,他緩緩走近兩人,而玉煙已經結起了手印。
「乞求您原諒臣民一時的愚昧,乞求您寬宥臣民的愚行。受到了日生的欺騙,我們才會反叛於您,只要我主肯赦免,臣民自當俯首於您腳前,供您差使。」
軒月疑惑地看著眼前這個男子。
「我主,您身上有著羽山家的封印,只要您恩准,臣民自當替我主分憂。」郭教授伸手向前,便是去摸軒月。
「退!」玉煙一把拉軒月向後,一掌擊向了郭教授。
刺目的光芒散了開來,軒月閉起了眼睛,扶著身旁的柱子,微微皺起了眉頭。
一陣的昏眩,一陣的光流在耳邊呼嘯而過。
郭教授猙獰地開始笑了,玉煙微揚手,畫起了驅魔之符。空中由純白色光芒畫成了由極古語言所集成的咒語,輝煌燦爛得像是由最絢麗的鑽石組成的馬賽克壁畫。
原先在大廳中等候的夫妻,瞠目結舌地看著。
大驅魔印即將結成,而這位郭教授卻是用著極為冷淡的笑容看著羽山玉煙。
「錯了,全部錯了,離譜。我既非魔,這凡間的咒術又焉能耐我何。」
當大驅魔印結成之時,郭教授冷笑著,掀手便去撕。
意料之外的強光又爆了開來,窺視著的崇原夫婦哀嚎著掩著自己的眼睛。
即使是從白天的空中,都能見到的冷冽強光驚動了整個社區的居民。
然而,玉煙卻是早就掩著軒月的眼睛,念動著咒文,從屋裡消失了。
以一個凡人之軀,玉煙並不曾痴心妄想與這位郭教授鬥。
剛剛他瞧見到了,在大哥的面前,郭教授顯露了他的法身。
法夜真神!永夜大神身邊七護法之一!
不能讓大哥身上的封印破了,絕對不行!
憑著這個寧願舍棄生命的誓願,玉煙才念動了移行咒。
修行不夠的術者將因咒語而毀滅了肉身,就連玉煙以前也未曾親自練過。然而,事已至此,即使是與大哥一齊灰飛煙滅,也好過眼見大哥的肉身跟靈體因封印的破滅而承受著無法想像的折磨!
緊緊抱著軒月的玉煙,只能聽見那呼嘯的風聲,等到風聲停了之後,玉煙睜開了眼,才見到自己身處於羽山家的庭院。
「宗主。」匆匆忙忙趕來的男子跟著眾人一齊跪了倒。
「我沒事,幫我看看大哥,他……有點不對勁。」玉煙低聲說著。
「扶軒月公子進屋。」中年男子指派了三個少年攙扶著軒月。
「我沒事,可能因為光太亮,有些暈……」軒月閉著眼睛說著。
「大哥,你先去休息一下,好不好?」玉煙低聲勸著。
「雅世……這個瘋子會不會去找雅世……」軒月閉著眼睛說著。
「我去找,大哥,你歇一會兒……求求你……」
「雅世不見了?」聽著幾人的回報,玉煙低聲驚呼著。是了,是要用他來逼我們。可是……不行……就算如此,大哥也不能被犧牲……
「別讓大哥知道,就說……就說……」玉煙想找個借口,可也是支支吾吾的。
「瞞不過的。」一旁的中年男子說著。「軒月公子只怕不到天黑就曉得了。」
一語成讖。
不過,軒月卻是透過電視才知道的。
當這難受的頭暈漸漸退去了之後,在與玉煙一起用餐的時候,在晚間的新聞上知道了。
一個少年被閹割之後,割喉而死的新聞,早就已經是第五例。
然而,軒月見到了他手上抓著的一支手表。雅世的手表。
軒月顫著唇看向了玉煙。
玉煙也是恐懼得不能自己。即使被害者的眼睛用特效蒙上了一塊黑,然而,他卻也能認得出來。他就是……崇原。
惡……玉煙感到一陣的惡心,就著一旁呈放垃圾的桶子,嘔吐了起來。
緩緩靠近的軒月,輕輕摟住了玉煙。
「是崇原……今天早上來找我們的,就是崇原的父母……」玉煙哽咽地說著。
「他是我同學,大哥……」玉煙抓著軒月的衣服,低聲哭著。「怎麼辦……雅世會不會也……」
軒月唯一能做的,就只是靜靜抱著玉煙。
要說完全不曉得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也是不可能的。
軒月在羽山莊裡走上一遭,從門口求自己別出門的守衛到玉煙的緊緊跟隨,已經猜到了兩成。
再從那個瘋教授對自己說的話,也想到了三成。
那個瘋教授是為了自己來的,而玉煙跟羽山家不會讓自己去換。
不過,就這樣犧牲雅世嗎?
做了好幾次的惡夢,躺在那陰暗祭壇上的,就是自己最小的弟弟。醒來之後那種驚慌以及心疼,真不是人能忍受的。
不過,自己是做了什麼,得罪了這瘋教授?我主又指的是……
等一下,不久以前,似乎也有人這麼叫我過……
看著庭院裡三天多來沒有停過的焚香以及禱念,還有玉煙一大早的齋戒沐浴,軒月的心裡有著一種極為沉重的壓力。
這一切的行為,彷佛是……怕有什麼不好的東西進來羽山家一般。
第四天,玉煙依舊起了一大早,沐浴之後便將永生大神座前的池水輕輕灑在身上。
這種儀式,雖說是繁雜了一些,不過,他的神智卻是真的更加清明了。
彷佛是,整個心靈都被滌淨一般。
然後,他見到了獨自佇立在池邊的軒月。
軒月並不是在看他,軒月如今專注看著的,是自己在水中的倒影。
不知名的波動在軒月身邊環繞著,而玉煙甚至已經能夠感覺到。
然而,當他走近之後,那微微從地上飄起的沙塵緩緩又落回了地面。軒月彷佛大夢初醒般,驚愕地倒退了一步,正巧撞到了身後的玉煙。
「哇。」玉煙連忙抵住了軒月的背。
「咦?是玉煙嗎?」軒月回過了頭。
「是啊,是我。」有些微微不滿的,也許就是隔著一個小池站了這許久,也沒有被軒月注意到吧。
「……有雅世的消息嗎?」
「……有。」玉煙有些頹然的,輕輕收回了手。「這幾天接連發生的命案,找到了關連,也找到了重要的嫌疑犯,一個宗教的組織。」
「那好,今天要去救人了嗎?」
「等到對方有集會的時候才能……」玉煙輕輕嘆著。
「……我真擔心雅世。」
「我也是……不過……」玉煙試探般地拉著軒月的手掌。「您能……先看看我嗎……」
「……我現在不就是在看你?」軒月無動於衷地說著。
「……是啊。」玉煙輕輕放開了軒月的手。「我有些無理取鬧,很抱歉……」
玉煙別過了身體,緩緩走了遠。
第五天,是崇原的喪禮。
雖說羽山家有永生大神守護,不過在法夜真神的覬覦下,玉煙之所以還敢放任軒月自己待在羽山家裡,自是因為希望在崇原身上能夠找到更多線索的原因。
如果沒有料錯,崇原的靈魂應該還在他遺體的附近,只要能問問他……
打擾往生者的安寧,一向都並不是玉煙喜歡做的事。更何況,逼迫著崇原想起自己臨死的情景,是一項殘忍的事情。
不過,為了自己,為了自己的親人……永生大神寬恕……自己並非做不出來。
(九)
崇原是個頗有名聲的企業,獨生子的葬禮上,各方親友以及企業的代表都到了。
躺在棺木中的崇原,身上的傷痕被縫合過了,用一條淡綠色的絲巾巧妙地掩飾著。曾經失去的,也回歸到了身上。
蒼白的臉上,看不出臨死之前的恐懼。崇原的面貌依舊,以前在玉煙面前顯得有些刻薄的下巴,此時看來只有令人心疼的瘦削。
玉煙想不通,當天送自己回去後,他沒有馬上回家嗎?
路上他去過了什麼地方,遇上了什麼人。他有害怕過、恐懼過、絕望過嗎……
玉煙代表的是羽山家,於是也是友族第一個捻香的代表。
玉煙佇立在崇原的遺體前,有一段很久的時間。微微閉上了眼,他感覺到一股清冽的靈體。
重新睜開了眼,便見到了崇原抱住了自己相擁而泣的父母。感覺到玉煙的視線,抬起頭的崇原對他溫柔地笑著。
已經沒有了絲毫的惡意。
「等到明天,火化了之後我就能走了。」崇原輕輕柔柔地說著。「謝謝你來送我。」
他忘了……真的是忘了……
玉煙明明知道,當他喚起他死前痛苦後,他的靈氣就會染上了恐懼以及憎恨。
他會想要復仇,他會滯留人間。必須一直到,他忘了這些負面的事情,他才輕盈得,足以回歸天上的懷抱。
對不起……
玉煙的指尖緩緩凝聚著一小團散發著白亮光團的靈力。
在他面前,崇原就像一只兔子般,天真而毫無戒心地看著他……
然而,卻有一只手抓了住他。
玉煙心一分,那靈力便悄悄從人間揮發散去了。
玉煙微微別過頭,而那抓著他的竟然就是那個元凶法夜。
「你竟然還敢來這兒!」玉煙低聲喝著。
「你想,我會讓他們記得我嗎?」法夜低聲笑著。
玉煙轉頭過去看崇原夫婦,果然,崇原夫婦就連一點憤怒的表情也沒有。
「你想做什麼?」玉煙低聲問著。
「做什麼?再綁一個人質啊。」
「……你以為真的能得逞?」玉煙瞪大了眼睛。
「你以為,以你如今的凡胎,能做些什麼。」法夜好笑地說著。「要不是顧忌我主也許想親手處置,我是一點都不介意在這裡讓你死得肝腦塗地。」
「有種你就試試看!」玉煙低聲喝著。
「真是可愛,從以前到現在,你還是一樣的天真。」
法夜大力一扯,聽得了耳邊呼嘯的風聲,玉煙不禁也又驚又急了。
眼前的景色飛也似地閃過眼前,玉煙驅動著靈力,正要掙扎時,法夜的手只有微微扭轉,玉煙就失聲哀嚎了起來。
手腕被折了斷,他甚至可以聽到自己骨頭碎裂的聲音。疼得幾乎就要滴下了眼淚,自己的身體依舊被法夜拉著飛躍。
「即使大智能如我主,必定也料想不到。」法夜像是得意又像是驚喜,瘋狂似的大笑震得玉煙的耳朵嗡嗡作響。「上好的祭品,我主定會寬宥於我,我主定會降恩!」
折斷的手腕被無情地拉扯著,玉煙蒼白著臉,簡直就要昏了過去。
不行……至少……也要同歸於盡……
玉煙念著大動咒,另一手緊緊抓上了法夜的手臂。
「不自量力。」法夜隨手一揮,玉煙眼前一陣黑影罩落,失去了意識。
形同被軟禁著。
軒月坐在屋檐的陰影下,盤起的腿上擱著一本厚厚的原文書,有些疑惑以及不悅地看向了院子的角落。
雖說他們站在那兒,是既沒有擋到他們這位軒月公子的路,也沒有遮到一點點照在書上的光線,可就是讓軒月心裡九成九都淹沒在一種名為厭煩的情緒裡了。
身旁冰涼的梅子茶,想來並沒有盡到為主人退火的義務。隨著玉煙外出的時間越來越長,軒月就越來越有丟石子到這些監視者身上的衝動。
「喲喲,怎麼是這種嚇死人的表情哪。」清脆的少女聲音從身後傳來。
軒月回過了頭,然而只是疑惑。
眼前的少女穿著鮮艷的和服,卻是叉著雙手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我認識你嗎?」
「唔,別忘了,上次是誰把我跟你家寶貝羽山玉煙拆開的?」
「……文島小姐?」
「你可終於記得了。」這位文島小姐嘆了口氣,坐在軒月的身邊。
「為什麼妳會到這裡來?」軒月好奇地問著。
「來准備下個月的婚禮啊。」文島湘輕輕松松地說著。
「……婚禮?」
「咦咦,羽山玉煙應該說過了吧?他下個月就要回來繼承了啊,同時舉行婚禮已經是整整65代的傳統了。」
「……」沒有回答,別開了視線,軒月拿過了一旁的梅子茶,淺淺喝著。
「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很想當場掐死我,對不對?」文島湊了上前,淘氣地笑著。
「……怎麼會,玉煙得到幸福,我很高興。」
「……軒月哥哥,你就別再裝了……」文島親密地貼上了軒月的身體,低聲說著。「說實話吧,羽山玉煙肚子裡的孩子是你的,對不對?」
「……妳在說什麼!?」軒月震驚地簡直要跳了起來,然而,文島卻是順勢把他壓倒在了地上。
「我已經沒有耐性了,軒月哥哥。雅世你知道吧,你以為被關在那種充滿了冤魂的地方,他能撐得了多久?上次我去看他,他已經哭到連聲音都啞了。」文島嚴肅地說著。
軒月只是繼續用著震驚至極的眼神看著文島,彷佛她一直都在講著外星話語似的。
「告訴你吧,現在,你的玉煙也在法夜真神的手上了。你說,用你一條命換你弟弟加上愛人還有孩子總共三條命,值不值得?」
「妳說什麼……」
「封印者。」
「什麼!?」
「你就是羽山家第二十五代的封印者。」
軒月的眼睛睜了大。
「法夜要的就是你身上的永夜大神,現在,我就帶你去。」文島湘抓著軒月的手臂,盯著他的眼睛。
「文島小姐!」負責監視的隨從只見文島湘身上的和服在眼前一閃而過,接著,就是天大的事情發生了。
軒月少爺已經被帶了走。
隨手把玉煙甩進了一間牢房,上好了鎖、加了結界,法夜頭也不回地沿著陰暗的地道走回自己的房裡。
走道兩旁,跪著滿滿兩列帶著黑面具、叩著頭喃喃祝禱的信徒。法夜在這片尊崇之聲中走向了那間唯一的禁地。
關上門後,隨著衣衫帶起的風,兩旁的巨燭都燃起了將近要燒到天花板的洶湧火焰。
法夜一直走到了盡頭,一張垂著泛黃紗簾的大床上,擺著尊黝黑的骨灰壇子。
法夜用著顫抖著的手撫摸著,接著就是把臉頰也貼了上去。
「再等一會兒,再一會兒,洛雲……只要再一會兒……」法夜低著聲音,溫柔地說著。
被扔在硬石地上的劇痛,讓玉煙醒了過來。
扶著斷腕,微微喘著氣,玉煙勉強坐起了身體,環顧著四周。
強力的結界張著,不管是普通人還是自己,只怕都出不去了。
玉煙咬著牙。
「二哥……」
等一下。雅世?
玉煙連忙回過了頭,尋找著寬敞牢房的陰影處。
終於,在牆角發現了瑟縮成一團的雅世,玉煙既驚又喜地緩緩靠上了前去。
「雅世?我是二哥。」
「二哥……二哥,真的是你?」雅世挪開了蓋著自己臉的手掌,且信且疑地問著。
「是啊,懷疑什麼?」玉煙輕輕笑著,伸出了健康的手摟著雅世。「嚇壞了嗎?」
「還好……」雅世嗚咽地說著。「昨天湘湘來看我,給我一個護身符,他們才沒有來找我……」
「文島湘?……是了,他們本來就是一路人。」玉煙低聲說著。
「二哥,你也是被關起來的嗎?」
「……沒錯。」
「那……那怎麼辦!?」
「……聽天由命了……這也許,就是永生大神的旨意。」
眼前一花,也有點暈,然而,不到一會兒,軒月的耳邊就聽到了文島湘的聲音。
「睜開眼睛吧,軒月少爺。」
軒月當然睜開了眼,然而,還是一片的黑暗。
「這裡是哪裡?」軒月問著。
「關你兩個弟弟的地方。」
「那快帶我去吧,我們去救玉煙跟雅世。」
「……沒用的,法夜真神的結界要破,簡直是不可能。」文島湘嘀咕著。「開玩笑,可是永夜大神七大護法之一,連維夜真神都不敢得罪了。」
「什麼……那,總有什麼辦法吧。」軒月連忙問著。
「有啊,那就是,你。」文島湘殘忍地笑著。
厚重的木門緩緩打了開,裡頭巨燭燃起的光亮讓軒月忍不住用手略為掩住了眼睛。
「人我帶來了,法夜真神。我能帶雅世走了嗎?」文島湘說著,一面把軒月推了向前。
「請。」郭教授的聲音。
身後的木門關了上,發出了沉重的聲音。軒月勉強微微睜開了眼睛,眼前站著的就是法夜。
雖說法夜與他一般的高,然而,法夜身後的影子卻是巨大到延伸上了天花板。
「我主……」用著顫抖的聲音,法夜走了上前。「我主……臣下尋了您整整五百年……」
「我都聽文島湘說了……只要你放了我兩個弟弟,我……無所謂。」軒月笑著,放下了手。
本就是無所謂的,這體內若真封印著永夜大神,也只不過是羽山家的事情。
放了出來更好,讓羽山家忙得翻天覆地!
反正……自己也看不到了……
「我主……那麼,臣下就冒犯了……」伸出了手,抵在軒月額上,法夜的聲音興奮得顫抖。
(十)
美麗而溫柔的洛雲,就像是山櫻花一樣。
然而,卻也像是櫻花一般地凋謝了。
洛雲陪在自己身邊整整二十年,看著他從少年到長了第一根的白發,愛意卻不曾消減過。
他是陪著自己最久的情人,現在想想,卻也是唯一夠格稱上情人的人。
以著凡人的身分生活,有著一種特別的趣味。自己曾經迷上了,也因此遇上了洛雲。
那一年,自己是個流浪的說書人,而洛雲是個提著果籃呆呆聽書的少年。
「真美的故事。」洛雲輕輕笑著。
因為著他的美貌,而想盡了方法追求他,用著凡人的方法,重復著令人上癮的愛情追逐。
可以得到他的時候,卻是顫抖到不能自己。
「呆瓜。」用腳撩撥著自己的欲望,他是如此笑著。
他是個有趣的凡人,所以自己恩准他多留在自己身邊一天。他要看看起床後的他,到底是怎麼的模樣。
唔……不免有點後悔了,以前的人是睡過就毀了的,倒是少了個可比較的地方。
「真痛……」洛雲醒來之後,是抓著自己的手臂,低聲抱怨著。
微微皺著眉的他,卻是出乎意料之外地美。
簡直是奇跡,難得一見的漂亮玩具。
替著洛雲梳發,幫這個漂亮娃娃更衣,看他伸著光滑的手臂摘采山果,竟然就此度過了許久的歲月。
每夜都要抱他,有時天亮了也霸道地摟著他,不許他下床。洛雲苦惱而帶著自以為是寵溺的表情,卻沒有激起自己一絲絲的不悅。
這樣的生活,跟以往的差異實在是太大。等到自己終於發現竟然整整十年都追逐著同一個凡人時,便是極度的驚恐以及惱羞成怒。
我是法夜真神,天上地下唯有永夜大神可以驅使的法夜真神!我竟然會被一個下賤的凡人所迷惑?
於是,當著面甩掉了他要自己幫忙提著果籃,看著身前的他用著驚愕的表情看著自己。
可是……就連這個從未見過的表情,也是如此的美麗……而刺目。
就是這種自以為是寬恕的神情!一個凡人,卻用悲憐而慈祥的表情看著我!自以為聖潔!
是了,我本就是你眼中污穢之人,隨性所致本就是天性,我又為了什麼要學你這個凡人。
於是,當夜,誘惑了一個少年回家,雖說沒能讓他當場見到,可是事後與那少年吻別的情境,即使是處子,也應該曉得適才發生過什麼事!
然而,他卻只是微微別過了頭,沒有說一句話。
誘惑了一個又一個的少年與少女,在自己與他共枕過的大床上纏綿。不管是事前或是事後,他都沒說一句話。盡管……不管多晚,他都會自己走出屋子。
然而,膩了,盡管抱著比他年輕、比他貌美的人,也無法再激起那種愉悅的心情。甚至,有點想再抱他了。
他沒有拒絕,只是,在雙雙倒在床上之時,他吐了。
床單已經洗淨,自己不是那種能容忍髒污的人。完事後,把人毀了,也都順道清理了床。
在干淨潔白的床上,他吐得厲害,甚至就連自己也都以為他就要斷了氣。
他大病了一場,而且再也無法接受自己。
幾次想要強迫他,不但沒有成功,他還病得更重。想起了嬌貴的花卉經不起一點風雨,於是自己也只能硬生生忍了下來。
再次能擁抱他,已經間隔了一年,洛雲在天亮時,淡淡問了一句自己始終無法解答的話語:「你……能是我一個人的嗎?」
我是法夜真神,如何屬於凡人?
……我怎麼想,也想不通這句話。直到九年後,一個晚上,他要我送信到他的老家,一個荒涼而只有三戶人家的小村子。
疑惑地看著他,而他卻只是推著自己出門。
然後,自己三天後回來時,他就成了……被火燒死的異教徒。
他信日生,我不怪他,反正凡人的信仰一向不足叫我有心思去注意。
然而,因為長生不老的我,被認為是妖魔的同黨,又趁著我不在的時候逼死了他,就是我無法忍受的地方。
殺了全村的人,收集了他的灰燼,卻也沒有什麼悲傷。
是他蠢,蠢到不曉得我是法夜真神,是他蠢,蠢到以為這樣我就能被放過。
是他蠢,為什麼我要傷心?他也老了,失去了青春的美麗,不再是個精致的玩具,為什麼我就要哭泣?
然而,卻有十年,不想離開那個沒有活人的村莊。然而,卻有一百年之久,我尋尋覓覓著任何只要有一點點像他的人。
發泄了欲望,心靈卻更空虛。我不曉得是怎麼回事,真的不曉得。
我只想要他回來,然而,在這個世間,只有唯一的永夜大神才擁有裁決生命的力量。但是……早在一千六百年前,他就已經被自己跟日生聯手封印了起來。
「我不要!我不要!」死死抓著玉煙,雅世固執地說著。
「你在鬧什麼脾氣?再不走,萬一法夜真神追來了怎麼辦?」彎下了腰,文島湘柔聲勸著。
「要走一起走,我不要丟下二哥。」雅世低聲說著。
「別這樣,雅世。文島小姐一次帶不走兩個人。」玉煙也低聲勸著。
「不行,二哥先走。」雅世哽咽說著。「二哥出去以後,可以想辦法救我,但是我出去以後救不了二哥。」
「雅世……」
「二哥……」
看著這對相擁而泣的兄弟,文島湘真是莫可奈何。
「反正,雅世,我只能帶你走。如果你不走,我也一起留下來。」文島湘倒是干脆,說完以後就拍了拍地面,坐了下來。
「文島小姐,請妳千萬別這樣。」玉煙連忙說著。
「給雅世決定吧,反正我無所謂。」文島湘的語氣倒真悠閑。
三人正在僵持著,然而玉煙卻微微變了臉色。環著牢房的結界消散在空氣之中,而外頭巡守著的人也沒了蹤影。
「怎麼回事?」玉煙在雅世的攙扶之下站了起來,低聲問著。
「……別管了,先離開再說吧。」文島湘說著,站了起來打開牢門。
「嗚!」
巨大的衝擊彷佛是一記重重的鞭子,打在了法夜的身上,法夜咬著牙,硬生生忍了下來。
再度睜開眼的軒月,在法夜的手甚至也還沒離開他額上之時,便是重重的一揮,把打飛到牆上。
承受了著就連法身都要碎裂了的力量,法夜只是捂著胸口,蹲在了牆邊喘著大氣。
軒月冷冷看著法夜。
「我主……請您發發慈悲吧。」法夜顫抖著聲音。
「慈悲對叛徒而言並不需要,你說是吧?」軒月淡淡笑著。
「我主……求您發發慈悲吧,法夜只是一時被日生所迷惑。」法夜繼續顫抖著聲音。
「一時?整整兩千年?」軒月憤怒地走了近法夜。「瞧瞧我現在是什麼樣子!」
「我主,法夜也是找了您五百年……我主,開恩吧……」
「……我還以為至少有一個是忠心的。看來也只是別有所求……」軒月冷冷笑著。「找了我五百年?說吧,為了什麼原因?」
「……我主……求您悲憐,一個凡人的重生將使臣民永遠忠誠侍奉您。我主……」
「你以為我會需要你的力量?法夜,你也未免把自己估得太高,是這兩千年的歲月讓你忘記了自己的身分嗎?」
「我主,求您悲憐……」
「唔……你甚至抓了羽山玉煙?」軒月微微側過了臉,看起來似乎像是在感覺著另外一股靈力。「希望你沒對他做什麼,對吧?」
「是的,我主,臣民不敢僭越。」
「這就好……呵,你說,要我讓誰重生?」
「……我主?」法夜既驚又喜地說著。
「呵呵……法夜啊,法夜,沒這麼容易讓你逃過當初背叛我的懲罰。」
「我主……」法夜顫著聲音。
「讓我看看,是他嗎……」看著那個骨灰壇,軒月冷冷笑著。
戰戰兢兢地跟在軒月後頭,法夜抱著愛人的骨灰,用著不解的神情看著軒月。
封印真的解了嗎?可是為了什麼永夜大人還是無法脫出這個凡胎?現在的永夜大神真的是永夜大神嗎?
「與其擔心我,不如擔心擔心你自己吧。」軒月冷冷笑著。
「我主?」
「看那裡,你看見了什麼?」
循著軒月指著的方向,法夜看了過去。漆黑的天空上有著淡淡的一個光點。
「是個靈魂,我主,等待著轉世的靈魂。」
「你有沒有想過你那心愛的凡人有可能轉入了輪回?」
「沒有的,我主。若真是如此,在我守在洛雲遺骸身邊的一百年裡,他便會來見我。」
「你以為他被困著?」
「是的,我主。絕大多數的凡人都是如此。」
「你曉得他死前向日生許過什麼願?」
「……日生有出現過?怎麼可能?他根本就是見死不救!」
「若不是如此,日生的靈力為什麼會殘留在他身上?」軒月有些殘忍地笑著。
「你的愛人想來並沒有你想像中的如此愛著你啊,法夜。」
「……您說什麼……」
「看哪,法夜,看哪。遠遠飄去的靈魂,究竟是誰?是誰向日生許下了『莫如此生』的願望?是誰擁有不需贖罪就足以超升的純粹靈魂?要不要看看哪,法夜。」
散發著柔柔光暈的靈體還在空中徘徊著,似乎還沒看夠此生此世熟悉的一切。
斷了念的同時,這些就會被遺忘嗎?有些放不下,然而,對於這一切的記憶卻像是被清水滌洗似的,越來越淡、越來越淡,淡到……就連現在為何徘徊此處的原因都忘了,淡到忘了自己長的是什麼樣子。
失去了形狀的靈體被不知名的力量牽引著,於是緩緩離開了原先留戀的地方。
然而,受到了另外一股力量的影響,靈魂停下了腳步。
前方的人呆呆看著自己,而靈魂只是用著純真的眼神看著他。
只能靠感覺是純真了,因為此時的他只剩下一團無形體的能量。
「他不記得你了,你記得他嗎?」用著連法夜都感到戰栗的溫柔語氣,軒月說著。
「……是的,我主……洛雲……我主,它就是洛雲,我能認得出。」法夜用著顫抖的聲音說著。
「那好,看來你是真的沒忘。那麼,你再看看,他是誰啊?」軒月伸出了手,
於是淡藍色的光芒圍繞著靈體。靈魂用著有如受驚嚇的兔子般的眼神看著軒月,而軒月只是殘忍地笑著。
靈魂看向了法夜,用著疑惑的神情。
隨著靈魂輪廓的顯現,法夜哀嚎著就要撲向了它。
軒月輕笑著拉住了法夜,力量之強法夜甚至無法掙脫。
「求求您,我主。」法夜乞求著。
「跪在我足前,吻我的腳,發誓你的忠誠。那麼,我就將它賜予你。」
(尾聲)
「真慢。」軒月站在道路的另一頭,含著笑。
好不容易走出這個地下世界,面對著完全陌生的景物,正在彷徨不知所措的同時,軒月竟然就出現在玉煙一行人的面前。
帶著溫柔的微笑,軒月看起來……就像軒月。
「大哥?」玉煙睜大了眼睛問著。
「是啊。」軒月緩緩走了近。「你受傷了嗎?玉煙?」
「真的是大哥!」雅世也是不敢置信地喊著。
「是啊,文島小姐帶我來的。」軒月輕輕笑著。「就算我進去了也只是礙手礙腳,所以我就只好認命地在外頭等了。」
兩個弟弟抬著頭,用著既驚又喜的表情看著軒月。然而,文島卻是遠遠退在了一旁,打量著軒月。
「一定很痛吧,是不是?」軒月輕輕拉起了玉煙的斷腕,喃喃說著。
「……您……不生氣了嗎?」盡管痛楚依舊,然而面對著軒月的慰問,玉煙何嘗不是喜出望外。
「氣什麼,有什麼好氣的?」軒月溫柔笑著。
奇跡,發生了。
頌好了經,正要將遺體火化的時候,崇原的手指竟然開始動了。
以為是幻覺,崇原夫婦顫抖著唇正要讓別人證實自己的妄想,周遭的親友卻是已經嚇得臉色發白。
崇原先是抬起了右手,擱在棺木的邊上,接著就是吃力般地坐了起來,趴在棺木邊上重重喘著氣,彷佛已經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頸上的絲巾落了下來,露出了可怖依舊的傷痕。
念經的念經,求神的求神,然而崇原夫婦卻是欣喜若狂地撲向前去緊緊摟著崇原。
崇原還沒有說話,就已經漸漸地又睡著了。
崇原家的公子死後復生的傳聞被當作了靈異新聞的題材,然而,過了沒幾天,首相的情婦事件就把這個新聞擠掉了。
崇原三天後便回到了學校,頸上圍著條圍巾,忘了這幾天發生過的事。
然而,人都有著好奇心,不管上課下課,都有洶湧的人潮圍著崇原關心地問著,一開始崇原還會懶懶地回答,不過等到說了第二十五遍不知道後,崇原就煩得想要尖叫了。
沉默地推開了人潮,崇原走上了兩層樓,來到了教職員的辦公室。
郭教授正心不在焉地批改著考卷,看見了緩緩走來的崇原,手一抖,差點就要把筆掉在了地上。
也許因為是上課時間,辦公室裡其它的人都不在了,崇原心煩意亂地坐在了郭教授身旁的椅子上,也沒有去注意郭教授的異態。
「你……咳……」郭教授清了清喉嚨。「怎麼沒有去上課?」
「煩。」崇原低聲說著,下意識地扯了扯脖子上的圍巾,一臉不耐的樣子。「反正也上不成課,干脆就來吹冷氣。」
「因為你現在是明星了啊。」郭教授柔聲地說著。
「簡直就像是動物園裡的猴子。」崇原沒好氣地說著。「有什麼好看的,不就是意外地撿回一條命而已。」
「也夠意外的了。」郭教授溫柔地說著。
「……你……今天也是怪怪的。」微微偏過頭,崇原看著郭教授。
「……崇原……」
「什麼事。」
「咳……今天,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好,不過我先打個電話,不然我爸媽九成九會跑來。」崇原隨手伸向了電話,拿過了話筒。「幫我撥號一下,謝謝。」
郭教授替他撥了電話,接著便是出神地看著講電話的崇原。崇原剛開始還很有耐性地跟自己父母周旋,然而在五分鐘後也掛不掉電話時,便已經有點不耐煩了。
在桌上敲著手指,四處張望的崇原,見到了郭教授呆呆望著自己的表情。有些愕然的,差點接不上父親的問話。
你看什麼。
彷佛是如此說著,崇原給了郭教授一個白眼。
郭教授似乎有些難為情地笑了,接著便繼續去批改小考的卷子了。只是,繼續心不在焉。
「不曉得作業結果怎麼樣了。」崇原突然問著。
「……很順利,今天他們晚上會留下來進行最後的討論工作。」
「玉煙會留嗎?」崇原把玩著桌上的原子筆,一邊問著。
「……他會留,可是他們會留到很晚,你身體還沒有好,所以……」
「那我也要留,你不用載我回去沒關系。」崇原說著。
跟以往一樣對談的語氣,然而卻讓郭教授有點不是滋味了。
「才剛剛死裡逃生就想追男孩子,你會不會心急了一點。」郭教授冷冷說著。
「唔,倒也是。」崇原說著,瞪著郭教授。「不過,本來我還以為既然你贊成,至少就不會扯我後腿。」
「我已經改變了主意。」郭教授用著意味深長的眼神看著他。
「真是對不起,還讓你們送我。」玉煙坐上了後座,有些難為情地說著。
討論會一直拖到了很晚,在眾人爭辯得興高采烈的時候,玉煙卻說他要先走了。
崇原自然是第一個說要送玉煙回家的,而郭教授就是第二個。
「不會不會,反正我也累了,想回去休息。」崇原轉過身體,朝著玉煙輕輕笑著。「不過,你要去哪裡?回家嗎?」
「嗯……其實,我是要去送人,可以載我到機場嗎?」
郭教授正在調整著後視鏡,他從後視鏡打量著玉煙。
「機場有點遠,先到我家,我讓司機送你去好了。」崇原對玉煙說著,接著,轉過頭去面對著郭教授。「那,郭教授先載我們回我家吧。」
「……我送你回家以後,再帶何同學去機場。」郭教授說著,關上了車門,踩動了油門。
「……反正這幾天也悶得發慌,我跟玉煙一起去機場好了。」崇原連忙說著。
「不行,你回去休息。」郭教授難得堅持著。
崇原知道當郭教授用這種語氣說話時,通常就是沒有辦法通融了。
崇原有點頹喪地坐回了自己的位子,看著前方自己生著悶氣。
郭教授送了崇原在大門口下車,而此時崇原的父母跟管家都等在了門口了。看見了郭教授跟玉煙,崇原的父親笑著走了上來,對著郭教授道著謝。
「不客氣,應該的。」郭教授說著。接著,見到了崇原就要跟著母親走了進屋,也連忙探出了身體對著崇原的背影喊著。「我明天早上來接你,七點半等我的電話。」
崇原微微回過了頭,疑惑地看了看郭教授,然後才點了點頭。
郭教授對他溫柔地笑著。
「看來崇原跟你處得不錯。」玉煙含笑問著。
「是啊。」郭教授微微嘆著,開著車。現在,也只剩下了一點點的問題。「你有沒有在交往的人了?」
「啊?怎麼突然這麼問。」玉煙有些驚慌失措地說著。
「看來是有了。」郭教授說著,甚至聽來還帶著點輕松的語氣。「而且,我想你們短時間內也沒有分開的打算,是吧?」
「……是啊。」玉煙疑惑地看著郭教授的後腦杓。
「唔,這真是個太好的消息。」隨著收音機裡的浪漫節奏,郭教授哼著旋律。
親密的人,我親密的愛人,看著我可好,我親密的愛人。
你可曾曉得我的情,你可曾曉得我的愛,你那美麗的眼睛可曾見過我凝視著你的真心?
我對你的痴,我對你的意,我對你海誓山盟的誓約,現在就讓我對你再說一次。
be·may·man,my·baby·sweat·boy。the·shining·stars·in·the·sky·witness·my·love。
every·word·is·true,no·man·in·the·word·can·stop·my·feelings。my·boy…
…look·at·me……
「啊,對了,忘了問你。」郭教授轉著方向盤,隨口問著。「你現在跟誰交往,能跟我說嗎?」
「這個……」
「不說就算了,不過我得提醒你,我正在追崇原。」
大大地睜著眼睛,玉煙一度懷疑這教授是否又讓其它的靈體寄生了。
大哥說他一碰到這位郭教授,郭教授就回復了正常。這是從很早之前就已經知道了的現像,所以也不是很難相信。
然而,究竟是誰讓崇原復生的呢?
究竟是為了什麼,崇原會忘了所有負面的事情?
雅世說,那時被附身的郭教授,本來想用他當祭品的。然而,崇原的冷言冷語以及譏諷讓郭教授氣得改了人選,接著就掉頭離去。當他因為不知名的內咎而痛哭時,崇原的眼神十分的溫柔……
「你在想什麼,我不能追崇原嗎?」郭教授的語氣有點惡意。
「呵……不是的,我只是在想,崇原他……原來是個溫柔的人啊……」轉過頭去看著郭教授的玉煙輕聲說著。
郭教授只是沉默了下來。
「他是個好人,還是我弟弟的恩人。」玉煙微微笑著。「請你善待他。」
「……我會的。」
羽山玉煙啊……開著車回家的郭教授分出了心神想著。
他懷著的孩子會是誰的?真是永夜大神的孩子,還是另有他人?
他……真的是日生?
永夜大神真會放任日生再懷他的孩子?就算是封印時忘了過去的事情,然而醒來之後就該一舉除去日生跟他的骨血才是啊……
然而,想起了永夜嚴厲的眼神,即使是尊貴如法夜,也是感覺到一陣寒意了。
永夜大神的旨意沒有任何人能忤逆,就算他曾寵愛日生到讓他干預自己的旨意,然而,最終的決定者也一向是他。
永夜大神決定留下孩子,一定有他的想法,而這一點,不是他們能妄加揣測的……
然而……如果永夜大神再度被封印,他的洛雲……他的崇原……又會變成什麼樣子……
一想到了這裡,法夜的心情便是更加地急躁了。
不能失去……絕絕對對,不能再失去!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他都得要陪在自己身邊!
隔天,早上七點半。
「……什麼叫做不用了?」電話裡的聲音有些氣急敗壞。
「雅世已經在客廳等我了,等會兒我們跟他吃過早飯自己過去就行。」崇原有些不耐煩地說著。
「他讀高中你讀大學,根本不同路!」
「你擔心什麼,他會先陪我到學校,再說兩間學校也差不到五分鐘的路。」
「我……我……」
「就這樣了,學校見。」崇原掛掉了電話之後,照著鏡子掛上了圍巾遮住疤痕,練習了下迷人的微笑。
「哼哼……好,就先從他弟弟下手,給他個好印像。」崇原志在必得地笑了幾聲。
神子系列 之一 傳說 完
- Jan 29 Sun 2012 14:34
神子系列 之一 傳說 - 小林子
close
全站熱搜
留言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