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萊貓語 - 小林子

 

25 戀愛中的男人(一)


  鈴……鈴……
  從被窩裡伸出了一只手在熟悉的位置尋找著鬧鐘,然而那只不斷慘叫的鬧鐘卻是遍尋不著。
  ……
  伸出去的手重新縮回了被窩,重新攬上了溫暖而細滑的人體後,吉爾菲艾斯親了親懷裡人兒的肩膀,繼續睡著。
  地上的鬧鐘已經叫得聲嘶力竭,就連隔壁的小理查都吵醒了。
  小理查睡眼惺忪地來到了主人房前,抗議地叫著。
  然而,吉爾菲艾斯還是睡得很熟。
  「好~大的膽子!」
  晴天霹靂的怒吼來自於約瑟芬,吉爾菲艾斯幾乎下意識地開始求著饒。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這已經是今天以來第一百多次的道歉了,吉爾菲艾斯雙掌合十,努力地念誦著咒語。
  「……你說!怎麼賠我!今天晨會明明就不是我值班!」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吉爾菲艾斯繼續求著饒。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約瑟芬似乎微微消了火氣。迷人的笑容在臉上緩緩揚了起。
  換做是其它新近的同事,想必是看得心神蕩漾吧。然而對於這位吉爾菲艾斯來說,只是背上的陣陣惡寒。
  「吶,這是我剛剛填完的值班表,我相信你應該不會有什麼意見吧?啊?」
  「是的,約瑟芬大人,我沒有意見。」吉爾菲艾斯繼續雙掌合十。
  「很~好!」
  我甚至還來不及跟萊因哈特道早安啊……吉爾菲艾斯郁悶地想著。
  這一夜之後,他最少應該幫他准備早點才是……
  唔……哈……吉爾菲艾斯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無精打采地開始研究起了面前的照會單。
  ……
  『學長好像怪怪的……』
  『他不是最近都怪怪的嗎?』
  『……昨晚值班很累吧?』
  『……昨晚學長沒值班……』
  『……』
  ……
  吉爾菲艾斯看向了背後那群正在交頭接耳的學弟妹。
  微眯的雙眼加上有點水腫的眼袋,饒是嚇人……
  學弟妹戰戰兢兢地噤了聲。
  「報……報告學長!病人是位75歲的男性,主訴胸悶三天,以前有過冠狀動脈梗塞的病史,目前沒有其它的症狀以及理學發現,心電圖呈現ST段下降,心髒超音波……」
  站在一群人面前的小學弟只差沒有行禮了,他的吉爾菲艾斯學長則是坐在休息室的沙發上,雙臂抱在胸前,閉著雙眼以著「威嚴」的姿勢聆聽著。
  「……報……報告完畢!」
  「……」
  吉爾菲艾斯沒有反應。
  「……學長?」一個學妹輕輕搖了搖他。
  ……
  「耶,好像睡著了?」
  「真的真的?」
  一大群的學弟妹圍著吉爾菲艾斯繼續吱吱喳喳地驚嘆著。
  「太~丟臉了……」約瑟芬搖著頭,咋著舌。
  吉爾菲艾斯垂頭喪氣地聽著訓。
  「你這樣要怎麼做學弟妹的表率啊?一旦你透露出日後科裡的真實生活,你想他們會有人肯留下來嗎?你想害我們沒有人力嗎?啊?沒有學弟妹,就表示我們要自己下海了耶!這可是很嚴重的事情!」
  「對不起……」吉爾菲艾斯喪氣地說著。
  「……干嘛,你是生病了喔,你以前不是活力滿點、精力充沛的?」
  「……」吉爾菲艾斯垂下了肩膀。
  「……我知道了。」約瑟芬嚴肅地說著。
  「啊?」吉爾菲艾斯抬起了頭。
  「縱、欲、過、度。」
  「什麼!?」吉爾菲艾斯驚醒了。
  約瑟芬朝他做了個鬼臉。
  「約瑟芬~~~」
  「我也好慘,遲到了三小時。」電話的那旁,萊因哈特小聲地說著。
  「……你沒事吧?」吉爾菲艾斯擔心地問著。
  「沒事。要說就讓他們說去,工作完成就好,我不在乎。」
  「……萊因哈特,我是說……」吉爾菲艾斯越講越小聲。
  「……我沒有事!」另一邊的萊因哈特既羞又惱地喊著。「要我說幾次!」
  「我擔心啊……」吉爾菲艾斯連忙說著。
  「……愛操心……」萊因哈特小聲地說著。
  「我去接你下班好不好?」吉爾菲艾斯低聲說著。
  「……你來得及再說吧,我可是逾時不候。」萊因哈特笑著。
  苦命的……苦命的我……吉爾菲艾斯看著牆上的時鐘,欲哭無淚。
  奮發圖強地把所有工作提早結束的結果,是被推來開會。眼見已經過了七點整,院長還在發飆。
  是是是,服務品質是很重要的……是是是,專業倫理藝術缺一不可……是是是,我們這些基層勞工有空就多念點書,沒事爭什麼人權……是是是,要以醫院為家……
 姑且不論院長這次說的話跟上次說的到底有哪裡不一樣,在右邊的學長玩手機,左邊的學姊玩手表,自己卻只能干著急的時刻,面對著因為已經離職的員工而發飆的院長,自己實在是很想把院長載去他家,讓他們兩人秉燭夜談啊……
  身後的學弟妹已經睡成了一片,背後的約瑟芬以他作為屏壁,靜靜地跟她男朋友傳簡訊玩,就只有他……挺直著背,屹立不搖……
  「吉爾菲艾斯醫師,等一下你跟我進來院長室。」院長嚴肅地說著。
  ……人不是我殺的……
  「恭喜賀喜~」
  吉爾菲艾斯才剛走出院長室,迎面而來的就是香檳以及拉炮。
  「恭喜吉爾菲艾斯學長榮升主治醫師」的紅旗子在面前飄揚著,吉爾菲艾斯只想要哭泣。
  「干嘛,這副喜極而泣的樣子?」約瑟芬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可是特地留下來幫你慶祝的耶。」
  你今天值班……吉爾菲艾斯哀怨地看向了約瑟芬。
  「恭喜學長、賀喜學長。」
  ……從來沒人問過自己的意願嗎……吉爾菲艾斯垂著肩膀。
  時間挪前兩個小時。
  「吉爾菲艾斯醫師,你做事努力認真、視病猶親,本院有你服務,真是莫大的榮幸。」
  「呵呵,院長好說,這是我該做的……」
  「說的好!」
  還有人能想到其它的回答方法嗎……
  「我們一定要大大的獎勵你!以茲典範!」
  請讓我准時下班,我要增加加班費,我不要QOD值班,我想要回家……
  「吉爾菲艾斯醫師,我們決定聘請你為我們的主治醫師!」
  吉爾菲艾斯看著院長。
  院長等著他感激涕零的道謝。
  兩方陷入了沉默。
  「……我的榮幸……」吉爾菲艾斯垂下了頭。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約瑟芬不斷戳著他的頭。「你是還沒睡醒喔,不想要,直說就好啦!」
  「我要怎麼說啊,那種環境之下……我甚至看見了希波克拉底站在院長身後,
  揮舞著聽診器大喊著:『做工做工!一個月睡一次覺就夠了!』」
  「喔,你真是幽默啊,吉爾菲艾斯。」約瑟芬掩著嘴,巧笑倩兮。
  我是真的看到了……
  「好啦好啦,快點回家吧。別忘了之後要流放三個禮拜啊,把衣服准備好,明天找我領車票。」
  明明三個人輪三個禮拜,偏偏叫我一個人……
  「你在murmur什麼?遲到又讓我cover的人,沒有人權可言。」
  「是的,約瑟芬大人……」
  凌晨一點,踏著疲憊的步伐走出醫院,吉爾菲艾斯只想要哭泣。
  他才剛與萊因哈特心靈相通,就得要邁向分離之路了。
  更慘的是,他甚至沒有辦法跟他說再見啊……
  他起床的時候,萊因哈特還在睡。他回家的時候,萊因哈特已經睡著了,他們就像是被巫婆詛咒的老鷹跟黑豹……還是貓頭鷹跟石像……管他的,反正就是一個白天一個晚上,彼此都見不到面……嗚……
  『好久喔。』萊因哈特的聲音在面前響了起。
  終於,在幻視之後,又出現了幻聽嗎?
  帶著悲慘的淚水,吉爾菲艾斯抬起了頭。
  「笨蛋。」萊因哈特在他面前笑著。「早說你一定晚下班的。」
  「……萊因哈特?」吉爾菲艾斯小心翼翼地喊著。
  「……對啊。」萊因哈特同樣也是有點小心地回答著。
  「萊因哈特……」吉爾菲艾斯笑了開。
  「干嘛啦……」
  「棒呆了!」吉爾菲艾斯跑了上前,緊緊摟著萊因哈特,接著熱情地親起了他的臉頰來。
  冰冰涼涼的臉頰,卻讓他更加的感動。
  總算……今天的厄運總算過去了!
  「萊因哈特,你都不曉得,今天我有多倒霉。」吉爾菲艾斯摩娑著萊因哈特的臉頰,苦命地發著嘮叨。
  「我也是啊……」萊因哈特也嘆著。「想必好運之後,緊接著果然就是厄運嗎?」
  「……我也有這種感覺。」吉爾菲艾斯垂著肩膀。
  從沒想過家裡是如此的溫暖啊,吉爾菲艾斯與萊因哈特一起回到了家裡,有著落葉歸根的感動。(如此嚴重?^^a)
  大大嘆了口氣,倒在沙發上,吉爾菲艾斯連動都不想動了。
  萊因哈特洗好了澡出來時,吉爾菲艾斯已經睡著了。
  披著睡袍,萊因哈特俯視著吉爾菲艾斯,微微眯起了眼睛。
  「喂……」萊因哈特叫著。
  「我不洗了,萊因哈特。我明天去醫院再洗……」
  「看來,你是累壞了?」萊因哈特沒好氣地問著。
  「對啊……」吉爾菲艾斯勉強睜開了眼睛,結果見到的卻是肌膚上還有著細細水滴的萊因哈特。
  吉爾菲艾斯有一段時間忘記眨動眼睛。
  「既然你覺得睡覺比較好,那就算了。」萊因哈特走回了房間。
  「……哇!等一下!萊因哈特!」吉爾菲艾斯連滾帶爬地下了沙發,沒命地追了上前。
  「唔……不是想睡覺……」
  「以後有的是時間睡……」
  「……記得轉鬧鐘……」
  「等一下……」
  「等一下你就忘記了……」
  「不會的,我再發誓一次……」
  「呵……」
  「咪……」你們應該先喂我吧……



26 戀愛中的男人(二)


  糟了!
  猛然驚醒,吉爾菲艾斯幾乎是差點就要翻下床了。
  遲……到……了!!!!!!!
  還好還好,五點整,我還有時間收拾行李……
  先不管為什麼鬧鐘又跑到了地毯上,總而言之只要時針還指著五,一切都還有救。
  躡手躡腳地從床底拖出一個小小的行李袋,吉爾菲艾斯努力在造成最小噪音的情形下,把所有東西往行李袋丟。
  錢包、呼叫器、兩套換洗衣物、一套睡衣。
  唔……吉爾菲艾斯在一瞬間發了個小小的呆。
  對!還有吃飯的家伙!
  在吉爾菲艾斯把聽診器、白袍、印章、圓規、槌子往裡頭丟的時候,萊因哈特似乎翻了個身。
  吉爾菲艾斯的動作暫停了,為免發出任何一丁點的音量,就連左腳都是在三秒鐘後才小心翼翼放下來的。
  萊因哈特還在睡著,一抹幸福而滿足(?)的微笑微微漾了開。吉爾菲艾斯又忘了眨動他的眼睛。
  萊因哈特好美啊……
  明明在醒著的時候,會有一種獨裁者般的錯覺,睡著的時候卻安靜地彷佛是收起了羽翼的天使一樣。
  吉爾菲艾斯蹲在床邊,怔怔看著他。
  像他這樣的人,為什麼會愛上自己,還肯讓自己……(臉紅)……胡作非為呢?真是不可思議……
  吉爾菲艾斯伸出了手,小心地撫摸著他的臉頰。
  軟軟的臉頰,是完全放松的證明。明明在初次見面的時候,他根本就是連背上的毛都豎起來的……
  「早啊。」吉爾菲艾斯小聲說著。「拜拜,萊因哈特。」
  萊因哈特還是睡得很熟……當然了,因為他周六不用上班啊……吉爾菲艾斯有點想要搥胸頓足。
  算了,不早了,早點去的好。
  吉爾菲艾斯懶洋洋地拉起了行李袋的拉練。
  現在幾點了?應該還早……吧!?
  五點!?
  吉爾菲艾斯盯著鬧鐘的時針跟秒針瞧,彷佛只要他盯久一點,秒針就會走動似的。
  「請……您原諒我。」
  背著行李的吉爾菲艾斯,喘著大氣撲倒在十樓的休息室地板上,約瑟芬的腳前。
  約瑟芬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你……遲到了……三個小時。」
  如果這個醫院裡還有能使他發抖的人物,也許約瑟芬就算得上是一個。
  「是我的錯……對不起,約瑟芬大人……」吉爾菲艾斯差點就要跪下了。
  「……這是我剛剛整理好的清單,沒問題的話就這麼說定了。」約瑟芬連同車票跟地址一起拿給了吉爾菲艾斯。順道還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清燉紅燒外加油炸嗎?吉爾菲艾斯悲哀地想著。(一吉三吃?)
  喔?是土產啊,那好辦……
  吉爾菲艾斯一路看了下來,用著一雙二點零視力的眼睛辨識著密密麻麻的字
  跡。
  「不要忘了背面啊。」約瑟芬打了個哈欠。「真累,我要走了,拜拜。」
  「……拜拜。」吉爾菲艾斯小聲回答著。
  明明是悠閑的周六,火車上攜家帶眷的,滿滿的都是去郊游的乘客。
  吉爾菲艾斯抱著自己的小小行李,頂著一雙黑眼圈,坐在角落的座位上出著神。
  有點想念萊因哈特了,明明才分開不到兩個小時。不曉得自己不在的時候,他會不會自己吃飯……外面賣的東西對他健康不好,他得要多吃點新鮮食物才行,不然他身體會受不了的……(大公,這有什麼好臉紅的……)
「對不起,請讓讓。」
  一個老太太擠進了裡頭的座位,吉爾菲艾斯連忙把行李拿了遠,空出空間來給她過。
  等到老太太坐了定,吉爾菲艾斯才繼續抱著他的行李,繼續想念著萊因哈特。
  「你要上哪裡去啊,先生。」老太太整理了一下,就開始找他聊天了。
  「我去聖若瑟醫院。」吉爾菲艾斯連忙回答著。
  「啊?你生病啦?真可憐!年紀輕輕的!」
  老太太的聲音響徹了整列火車,承受著一百多人關切跟好奇的眼神,吉爾菲艾斯對著大家小心地陪著笑臉。
  「不是不是,我是去工作的。」
  早說啊……
  眾人給了一個白眼後,就繼續聊起他們的天了。
  「欸?什麼工作啊?」老太太好奇地問著。
  「這個……醫療方面的工作……」吉爾菲艾斯越講越小聲。
  「喔喔?你做什麼的?說來聽聽嘛。」
  吉爾菲艾斯看著四周似乎有些好奇的眼神,手裡的行李袋抱得更緊了。
  「是……doc……doc……」
  「什麼?道格?docent?docker?dog?」
  「不是啦!是……醫生……」
  「啊!是醫生啊!」老太太的聲音再度響徹列車,這次引來是熱烈的回應。
  「醫師醫師,我媽媽的背痛好久了……」
  「醫生啊,我的腳總是一瘸一拐的……」
  「我老婆烤了個派,我能不能吃啊……我有糖尿病心髒病高血壓痛風中風過對牛奶草莓柳丁跟巧克力過敏!」
  「我兒子剛剛說他肚子痛又頭暈,要不要緊啊……」
  「狗狗!狗狗生病了!」
  「這個……狗就……」吉爾菲艾斯打著哈哈。
  「醫生啊,我也正要去聖若瑟醫院看病。」坐在前頭的一個老先生回過頭對吉爾菲艾斯說著。「我胸口好悶又痛,已經快要一個禮拜了。可是我有急事想先辦,我遲個兩天去好不好?」
  「等一下,先生,我先看看。」
  吉爾菲艾斯連忙打開了行李袋,想要把聽診器摸出來,誰知道,摸到的卻是軟趴趴毛茸茸的一個溫暖物體?
  吉爾菲艾斯愣了一下,把行李袋整個拉了開。
  「……小芮?」
  「咪……」小貓咪有氣無力地趴在行李袋裡對著他叫著。
  對於一個連高纖蘇打餅干都吃得津津有味的貓咪,他又能說些什麼?
  吉爾菲艾斯看著眼前這只不告而別的小貓,憂心著他的主人不曉得會對他(們)做出多麼殘忍的處罰的時候,老太太又靠了過來。
  「這是你的貓咪嗎,好可愛啊。」
  「啊,請小心,它會咬……人的。」
  吉爾菲艾斯看著小芮對著老太太手上的小魚干搖尾巴的樣子,開始憂心起了小貓的幼年教育。
  「好可愛~好可愛的貓咪啊~」老太太一把將貓咪抱到了她的懷裡(未經主人同意),接著就磨蹭起小貓咪幼綿綿的身體。小芮撒嬌地低聲叫著,老太太也開心地暫時忘了身旁吉爾菲艾斯大醫師的存在。
  ……算了,大家快樂就好。吉爾菲艾斯靜靜吃著高纖蘇打餅干。
  「他跟我家小寶貝好像啊,金色的頭發,冰藍色的眼睛……就連撒嬌的樣子都像透了……」老太太慈愛(?)地看著懷裡的小貓咪。
  「我的榮幸。」吉爾菲艾斯說著。
  「……送我?」老太太狡猾地問著。
  「不行!」吉爾菲艾斯連忙說著。
  「就連一只小貓都舍不得送?我可是年邁的老人家啊!」
  眼見老太太就要淚灑火車,吉爾菲艾斯連忙解釋著。
  「這不是我的貓,所以我不能送您。」
  「喔……那是你偷的?」
  「才不是!」吉爾菲艾斯連忙喊著。
  「不是就不是,竟然對一個老太太大呼小叫的!?」
  眼見老太太又要淚灑火車,吉爾菲艾斯連忙道著歉。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請您原諒我吧……」
  「送我!」老太太瞪著吉爾菲艾斯。
  「不行啊……」吉爾菲艾斯為難地說著。
  「為什麼不行?你回頭買一只一樣的貓還他不就好了!」
  「……不行啊,老太太……」吉爾菲艾斯求著饒。「他是我愛人的貓,如果我
  弄丟它了,我只有死路一條啊。」
  「……哼。」
  呼……
  「人家說,寵物像主人,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是是是……
  「……她是做哪一行的?」
  「他是生意人啊,太太……」
  「……做生意的,不會把感情當作一回事。」老太太說著。「這些生意人,有錢賺就好,管他是死是活都能敲上一筆。」
  吉爾菲艾斯不敢說話了。
  「像我孫子,好好的聖誕節,只是一個布娃娃,他這輩子就只能在醫院過。」老太太逗著貓玩,一邊輕松地說著。「真可憐啊,如果他們肯少賺個一毛錢,他就不會到現在連氧氣都拔不掉了。」
  吉爾菲艾斯看著身旁的老太太。
  「那些做生意的,根本不把人命當一回事,眼睛裡只有錢!你的愛人也是一樣的!」
  「……不會的,他不是這種人。」吉爾菲艾斯對著老太太溫和地說著。「就算不多,他也是個例外。」
  「那個圈子,沒有人能置身事外的。」老太太抱著貓,看著吉爾菲艾斯。「相信老人家的話,我不會害你的……除非你讓我繼承這只貓。」
  「它不是我的貓,太太……」吉爾菲艾斯垂著肩膀。
  「計較什麼,你愛人的貓不就也是你的貓嗎。」老太太抱著小貓咪,碎碎念著。
  吉爾菲艾斯喪氣地看著身旁的老太太,
  「真是惹人憐愛的小貓咪,遇到生人也不怕的。」老太太看著懷裡的貓,寵愛地說著。「我好喜歡它啊。」
  小貓咪看了看老太太,又看了看吉爾菲艾斯,然後就窩成一團自顧自地睡了起來。
  『我好喜歡它啊。』
 


27 戀愛中的男人(三)


  之所以要這麼早到的原因,是因為要交班的緣故。
  當吉爾菲艾斯振作起精神與同事肩挨著肩,彷佛竊竊私語般地交換病人資料時,吉爾菲艾斯的背包總會有著奇異的蠕動。
  不過正因為吉爾菲艾斯面不改色,隱隱察覺到不對勁的同事也只能把疑惑暗暗吞進了喉嚨裡。
  但是,隨著背包的動作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到了最後甚至甩到了同事身上時,同事發出了一聲尖叫,用著彷佛見鬼的眼神直盯著背包猛瞧。
  「它……」
  「啊?」吉爾菲艾斯心虛地裝著傻。
  「……沒事……沒事……」同事小聲地說著。
  「我該拿你怎麼辦呢?小芮……哇!別咬別咬!……哇!別叫別叫!」
  連忙把小貓咪制服了,小吉滴著冷汗。
  不曉得是什麼緣故,「禁止攜帶寵物」的警告標語大大地掛在了醫院跟宿舍門口,小吉一路心驚膽跳地過關斬將,才安全抵達自己的房間。
  「喵~~~!」(我很餓耶!)
  「是是是,我知道……我知道……」不過大半夜的叫他去哪裡買貓罐頭?
  一下火車就得護送「女士」回家,接下來風塵僕僕趕到醫院交班的時候已經凌晨一點。
  用著愧疚兼又心虛的態度交班後,回到房間就寢,已經是凌晨三點半。
  「最近到底是為了什麼老是睡眠不足啊……」抱(壓制)著因為低血糖而顯得有些凶狠的貓咪,吉爾菲艾斯感嘆十分。
  當小貓因為飽食之後昏昏欲睡時,吉爾菲艾斯已經睡得不醒人事了。
  太陽終於出來了,就在吉爾菲艾斯回到宿舍後的半個小時。
  美好的一天展開了,而這應該是他提早熟悉環境外加采辦日常用品的大好時候。但是吉爾菲艾斯只想睡覺……
  太陽升起之後又再准時落下……(它又不用加班……)
  等到吉爾菲艾斯勉強睜開眼睛時,天色又已經黑了。
  人說南柯一夢,只睡了十分鐘,彷佛就已經過了六十年……嗯……
  八點?
  吉爾菲艾斯連忙爬了起來。不會吧,他一直睡到了晚上八點!?
  至少也要整理好房間吧。
  吉爾菲艾斯一邊洗著澡、一邊想著。
  寄人籬下,總不能把家裡的髒亂也帶到了宿舍裡來。昨天晚上隨便亂買一通,等會兒要看看少買了哪些東西……對了!要先給萊因哈特打電話!!
  我根本就是不告而別!
  完了!
  連忙衝了水、套上睡衣,吉爾菲艾斯簡直像是奪門而出般的直奔電話機。
  飛快按了按家裡的電話,吉爾菲艾斯等到接通後就是連忙說著……
  「萊因哈特,我……」
  「吉爾菲艾斯!怎麼辦?小理查不見了!」
  欸……
  「吉爾菲艾斯……怎麼辦……我找了它兩天了……」萊因哈特的語氣聽起來似乎有些哽咽。「它離家出走了……我又忘了喂它吃飯,它一定餓到逃出家門又認不到路回家……怎麼辦,它是家貓啊,它抓不到老鼠也認不得車子,它一定會被卡車輾過去、被其它的貓跟狗欺負……甚至……甚至連老鼠都會咬它……它好慘啊,吉爾菲艾斯……算了,我再去找找,拜拜,吉爾菲艾斯。」
  「哇!等一下!萊因哈特!」吉爾菲艾斯連忙喊著。
  「……干嘛?」
  「啊……小芮在我這裡。」
  「……你把小芮帶走了!?你竟然沒有先問我!?絕交!」
  「等一下!等一下!萊因哈特……小芮是自己爬到我行李袋裡的……」
  「說謊!它爬進去你會不曉得!」
  「……我也覺得很神奇啊……」吉爾菲艾斯低聲說著。「那是因為我睡眠不足的關系吧……」
  最後的一句吉爾菲艾斯說得很小聲,不過萊因哈特自然還是聽見了。
  「……你抱走了小芮竟然還把錯怪到我身上?絕交!」
  「哇!等一下!是我的錯啊!萊因哈特!原諒我吧!」吉爾菲艾斯連忙說著。
  「……小芮真的在你那裡?」
  「是啊……」吉爾菲艾斯嘆了口氣。
  「……噗,在你那裡就在你那裡,這麼哀怨做什麼?」
  ……您說呢……
  「你什麼時候要帶它回來?」
  「唔……大概要等到周末了……」
  「你周末不用值班嗎?」
  「沒這麼倒霉吧……」(很難說喔,天意弄人啊,大公……)
  「……好吧,我就等你抱它回來了,拜拜,吉爾菲艾斯。」
  「萊因哈特~」
  「干嘛?」
  「……你難道不想我嗎……」吉爾菲艾斯委屈地說著。
  「別這麼說啰,親愛的……」萊因哈特終於低聲笑了出來。「誰叫你跟小理查都給我不告而別……」
  「……對不起……」吉爾菲艾斯小聲地說著。
  終於進入情人對話的時間了……吉爾菲艾斯感謝著上蒼。
  「你還好嗎?」萊因哈特問著。
  「嗯……只除了有點想你……」
  「好惡心啊……呵……」
  「好慘啊,一個禮拜見不到面呢……」吉爾菲艾斯小聲地說著。
  「這麼苦命?」萊因哈特的語調其實是有些幸災樂禍的。
  「就是說啊,只有小芮陪我了……」吉爾菲艾斯看向了床邊替小芮搭起的臨時被窩……
  ……
  吉爾菲艾斯左右張望著房間。
  ……不會吧……
  吉爾菲艾斯想要哭泣。
  「我也想要陪你啊,只可惜我還得工作……對了,我等一下要跟客戶去吃飯,晚上我再打給你好了,你那邊的電話是?」
  與萊因哈特道別後,吉爾菲艾斯連忙開始搜索起了房間。
  床底下、垃圾桶、衣櫥、鞋櫃、抽屜、花盆……
  沒有……沒有!
  『你不是說小理查在你那裡的?』
  ><
  『你根本就是在說謊!』
  冤枉啊~萊因哈特大人~
  『你……你竟然把小理查弄丟了!』
  >< 不是……不是我的錯……
  『Murder!』
  Q__Q 貓不是我殺的……
  『分手!』
  XD 不要啊~~~~
  「……小芮,你快出來吧……」
  找到了快天亮,吉爾菲艾斯還是不支倒地了。
  等到下班後,吉爾菲艾斯又是連忙開始找了起來。
  尋貓啟事已經張貼了出來,吉爾菲艾斯搜索著這家私人醫院的任何角落,就連焚化場也忍著悲傷的心情進去尋找了。
  ……還是沒有啊……
  眼見最後的期限已經逼近,吉爾菲艾斯急得就連睡夢中都在喊著小芮的名字啊。
  「咳咳……萊因哈特……是這樣的……我是說如果……如果小芮不見了……我是說如果喔!那該怎麼辦呢?」吉爾菲艾斯小心翼翼地在電話裡提起。
  「……那你就找啊。」
  「……如果……我是說如果喔!如果找不到的話……」
  「……那你就繼續找,沒找到之前就別回來了。」
  嗚……
  「萊因哈特……咳……是這樣的,我們一個懷孕的同事羊水提早破了,我得替她值班。」
  「啊?是哪天呢?」
  「這個禮拜六……所以,我可能得晚點回去……」
  「……所以就算你回來了,也不能過夜啰?」
  哇!萊因哈特!吉爾菲艾斯整張臉都紅了起來。
  「……傷腦筋,飯店我都訂好了,又不能退……」
  哇!別再說了!吉爾菲艾斯窘得連鼻血都要冒出來了。
  「……沒辦法,我找別人去好了。」
  「什麼!不行!」
  「……不行什麼?」
  原來……只是晚餐啊……
  說不出是失望還是慶幸,吉爾菲艾斯掛上了電話。
  可是,這只是一個開始吧,雖然他找到了一個理由多了一天期限,可是再要找不到那只小貓咪,他根本不敢回去。
  回不去 --> 很久不能見面 --> 感情淡了 --> 第三者 --> 分手 ><
  回不去 --> 很久不能見面 --> 第三者出現 --> 萊因哈特發現自己弄丟了他心愛的貓咪 --> 分手 ><
  找不到小芮 --> 小芮被別人找到了 --> 那人與萊因哈特見了面 --> 萊因哈特喜歡他 --> ……
  喔,不……
  難道......難道他的戀情,就毀在一只貓身上!?
  不要啊,萊因哈特!
  「吉爾菲艾斯醫師?吉爾菲艾斯醫師?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感嘆情路坎坷……」一邊與值班的同事交接著,吉爾菲艾斯垂著肩膀。
  「哈哈,明天就是假日了,回去陪她吧?」
  「事情只怕沒有這麼簡單……」吉爾菲艾斯哭喪著臉。
  「……第三者?」
  「就快了……」
  「……咳咳……不會啦,多去陪陪她、哄哄她就沒事了……」
  「……我不敢回去啊!」吉爾菲艾斯低聲哀嚎著。「我弄丟了他的貓,我怎麼樣就是找不到……」
  「……我女朋友就是這樣不要我的。」
  ……



28 戀愛中的男人(四)


  「請給我一只貓,一只波斯貓。」
  「喲!這是當然的啰,客人要什麼樣的貓?本店有黑的白的黃的紅的藍的咖啡色土色的,還有條紋斑點格子樣式任選啊!」
  「……這個……有沒有金黃色的?」
  「當然有啰!而且我們還有亮銀色的!客人要不要一起買,買兩只算七折就好!」
  「這個……一只就可以了……」
  「喔……那這只?」店主指向一只面容猙獰的大貓。
  看著客人登時倒退三步的模樣,店主連忙補充著。
  「這只現在特價三折啊!而且超會生,保證劃算!」
  「這個……最好小一點的…..」客人連忙用兩只手比了比大小。「大概就這麼大吧,公貓……沒有閹過的!然後……然後……眼睛要那種冰藍色的,最好乖一點……不,還是凶一點好了…..嗯……」
  「什麼種的?」
  「這個……波斯吧……其實我不很確定……就是有兩個眼睛一個嘴巴……對了,還有一條尾巴!……牛奶挑牌子,貓食只吃德國的,罐頭又只吃牛肉……喜歡玩毛線,會自己用衝水馬桶……嗯……對了,它的腳掌!」客人連忙又比了比,不過到了後來好像又不太確定。「好像2.5公分左右吧……我也沒有真的量過……找得到這種貓嗎?」
  「-_- ……好!本店當然有!客人請這邊坐,寫好合約外加繳款,本店收信用卡跟支票,如果支付現金可享九五折優惠。一個月後本店馬上寄給您!」
  「等等,我現在就要啊!……最慢明天早上就要拿到!」
  「……當然成啰!客人這邊坐,請先寫好合約外加繳款,並且詳閱說明書,我去後面拿些飲料就過來……」
  在客人坐下後,老板走到了後門。
  「你,去附近的貓店看看有沒有金黃色的貓,眼睛淡藍色的,凶一點的,大概半歲到一歲左右,要快!明天天亮前就要回來!」
  「Yes, sir!」
  「你,去附近的路上醫院跟學校都抓抓看,有多少抓多少,掉毛癩皮的也不要緊了啦!」
  「Yes, sir!」
  「別怪我,小芮。」走回第二間貓店的路上,吉爾菲艾斯為不幸的小貓咪畫了個十字。
  「這是為了我們的幸福……等我找到你以後,我會想辦法換回來的……」
  「早啊,吉爾菲艾斯。」
  「啊,早……」吉爾菲艾斯跟同事打了招呼。
  「好早啊,吉爾菲艾斯今天不是放假嗎?」身穿便服的男同事,肩膀上扛著一枝球拍,用著有點疑惑的眼神看著。
  「對啊……」吉爾菲艾斯嘆了口氣。
  「喔喔喔?難言之隱?」
  「……我弄丟了一只小貓。」
  「真可憐!找到了沒?小家貓在這裡很難活下來的啊!這裡是鄉下耶!」
  「……我也很可憐啊……」吉爾菲艾斯小聲哀嘆著。
  「怎麼樣的貓?我也來找找吧。」同事熱心地問著。
  「……金黃色的……對了,我不是貼了尋貓啟事?你沒有看過嗎?」
  「拜托,大家忙都忙死了,誰有那閑情逸致看哪!」同事哈哈大笑著。
  我想也是……
  「來吧來吧,說嘛~今天我打完網球、找我女朋友見見面、看過電影吃過飯,陪她逛逛街、送她回家以後有空就幫你跑跑偵探社什麼的。我有認識熟人喔!」
  「……是金黃色的小貓,眼睛是冰藍色的,大概……這麼大吧。」吉爾菲艾斯又比了比,帶著垂下來的肩膀。「它脖子系著一條K金打的項圈……寫著R……」
  「ok!我曉得了,等我忙完以後幫你找吧!拜拜!」
  「拜拜……」吉爾菲艾斯有氣無力地說著。
  繼續走著的同事,帶著輕快的腳步。
  「早啊,麥格醫師。」一個婦女抱著嬰兒對他打著招呼。
  「早早早,小威廉最近還好嗎?」
  「很好呢,奶水也吃得多了,謝謝您啦!」
  「不客氣不客氣,那我走啦,拜拜!」
  同事告別了婦人,繼續輕快地走著。
  假日假日,棒呆了!不用跟小baby廝殺也不用到處追捕那些小鬼頭,這就是假日啊!
  ……我好像在哪裡看過一樣的貓……
  麥格大醫師停下了腳步,思索了一會兒。
  ……
  ……
  算了,假日假日!度假去!
  直到天色黑了,之前尋找過的貓店回報的成果都無法令吉爾菲艾斯滿意。
  『……最好要再胖一點……』最少也要有毛吧!
  『……不好意思,它太胖了一點……』小貓咪一個禮拜可能喂到三倍大嗎?要是我也不相信……
  『……可能年紀要再小一點……』最少它的牙齒必須還在……
  『……我之前可能沒有說清楚……』雖然我不懂什麼血統學,也覺得天底下所有貓只有顏色的差別,但是……我知道一只貓不會汪汪叫……
  『您實在是太挑了,客人!』
  『沒辦法啊,時間太趕了,客人!』
  我也知道啊……
  眼見只剩五個小時就要到達期限,吉爾菲艾斯拿起了話筒,還是沒有勇氣告訴萊因哈特真相。
  干脆……跟他說臨時有事不能回去了吧……
  吉爾菲艾斯握緊了拳頭,下了決心……
  bi!bi!bi!
  欸欸?又有新消息了?
  ……這不是醫院的電話?
  吉爾菲艾斯一臉疑惑地打了電話。
  「學長,學長,您現在在哪?」
  「我在醫院宿舍,怎麼了?」
  「我是急診的R3,我罩不住了!學長可以來幫忙嗎!」
  「好,我來了!」吉爾菲艾斯一口氣衝到了急診處,本來門可羅雀的小小急診室塞滿了病患跟前來支持的醫師。
  哇,現在是怎麼回事……
  「學長,這邊我來就好,三床那邊就麻煩你了!」值班的學弟殺紅了眼,一把挑起病人的舌根,就是手腳利落地把氣管內管插了進去。
  「好!」吉爾菲艾斯連忙擠了過去。
  「醫師,第十二床昏了過去……」
  「第五床血壓又低到量不到了!」
  「醫師,第八床說他的腳還是很痛……」
  「醫生啊,我媽媽要不要緊……」
  「第二十二床的家屬在問到底什麼時候才可以手術……」
  「先找我學弟。」值班的R3快手快腳地脫下了隔離衣跟手套。「好了!下一床是誰!」
  病患身旁圍滿了醫師跟護士,七手八腳地檢查著、打軟針外加掛點滴。
  整個急診室擠成了一團。
  「好!這床就交給你了學弟。手術室有空的時候這個先推進去……對,這個要先……嘖……樓上也沒位置?……別院到底有沒有要收床啊!聯絡上了沒有!」
  「醫師!新病患!血壓低到量不到!」
  「……我去……」
  「可是第十七床……」
  「……」
  鋪好了單子,吉爾菲艾斯帶上了手套。正要准備下針時,門外還擠滿了救護車跟氣急敗壞的家屬。
  在超音波下看著不斷跳動的心髒,吉爾菲艾斯小心翼翼地抽著心包膜內的出血。
  「吉爾菲艾斯醫師,等一下有空的時候請您看看第三床,八歲的小男生,剛剛車禍的時候被夾在車子裡,現在沒有外傷可是血壓一直掉,也很喘……」
  「聯絡外科還是小兒科了嗎?」
  吉爾菲艾斯看著屏幕,一面低聲問著。
  「所有的外科醫師都進刀房了,本院唯一的一個小兒科主治醫師……現在塞在高速公路上還回不來……樓上的住院醫師也忙翻了,沒有人有空下來……」
  「急診有沒有其它醫師可以……」
  「都沒有了,吉爾菲艾斯醫師……」
  「好,我等一下會過去看看。」
  「可是醫生!你說等一下要先看我爸爸的!」
  「我過去看一下就回來,不用擔心。」
  該送上去的都送了,該轉的也轉了,急診室裡大大小小醫師外加大大小小護士都累癱了。整間急診室現在只剩下不曉得哪裡來的鼾聲。
  一本一本補著病歷,當病歷也寫完後,吉爾菲艾斯看向了牆上的時鐘。
  十一點半……萊因哈特已經睡了嗎?自己說過今天晚上要再給他打個電話的……
  bi!bi!bi!
  「該死的!」
  這句話不是吉爾菲艾斯說的,而是來自四面八方的大大小小醫師。
  聲音之憤慨以及巨大嚇得幾個小護士差點摔下了椅子。
  病床上的醫師們連忙坐了起來、摸索著所有的口袋尋找呼叫器。
  登時間整個急診室又忙成了一團。
  「欸?不是我的……」
  「也不是我的啊!」
  「奇怪了,不是我的……」
  等到所有人把目光集中在吉爾菲艾斯身上時,吉爾菲艾斯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哇!抱歉抱歉!」
  「學長……」
可是自己不是小兒科的啊……吉爾菲艾斯垂著肩膀走上了小兒科病房。
  「吉爾菲艾斯醫師您來啦!第五床是個有心髒病的小朋友,他的情況不太對,可是麥格醫師還在高速公路上,他請我找您……」
  「我曉得,來吧。」吉爾菲艾斯走向了病室。
  『小妙妙好乖喔……』一個小男孩抱著正在睡覺的貓咪從他身旁走了過。
  吉爾菲艾斯帶著疑惑的眼神往後看著小男孩的背影。
  「吉爾菲艾斯醫師?」
  「喔,我來了……」依舊疑惑的吉爾菲艾斯回到了自己的工作。
  凌晨一點半,吉爾菲艾斯睜著遍布血絲的眼睛還在寫著病歷。
  約定已經來不及取消,如今他要選擇在凌晨時分吵醒萊因哈特然後告訴他爽約的事情,還是明天准時到達車站……帶著空空的雙手。
  我完了……不管如何都完蛋了……
  一邊想著萊因哈特可能的反應,吉爾菲艾斯一邊打著寒顫。
  他真的完了,這麼晚了叫他去哪裡抱一只一模一樣的貓咪給他……
  他完了……
  吉爾菲艾斯趴倒在桌上,就像斷了電的機器人。
  上帝啊,請您可憐可憐我吧……別再折磨我了……
  『喵~~~~』
  ……?
  『喵嗚~~~~』
  ……??
  『喵!!』
  ……???
  !
  有東西在咬他的腳……老鼠嗎?蟑螂嗎?……貓嗎!?
  吉爾菲艾斯連忙睜開了眼睛。
  「喵!!!」救命啊!
  看著眼前不斷對他叫著的小貓咪,吉爾菲艾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想必是睡眠時間過短造成的幻覺,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情……
  「喵~~~~~!!」
  小貓咪的叫聲越來越凄厲了。
  「……小芮?」吉爾菲艾斯嘗試地叫了一下。
  「咪~~~~~~~」
  小貓咪連忙跳到了吉爾菲艾斯身上,吉爾菲艾斯也連忙抱了住它。
  金黃色的小貓咪把頭鑽到了吉爾菲艾斯的毛衣裡,一面還不斷發著抖。
  「……這個……有誰可以解釋一下?」吉爾菲艾斯小心翼翼地問著。
  『小偷!!』
  啊?
  「就是你!」一個小男孩氣衝衝地跑了來。「小偷!!我要打電話叫警察來抓
  走你!」
  「……等一下?」
  「把小妙妙還我!」小男孩伸出了手。
  小貓咪還在發抖。
  「這……是你的貓?」吉爾菲艾斯小心地問著。
  「不然還是誰的!?」小男孩氣壞了。
  「……你確定?」吉爾菲艾斯把小貓硬生生從毛衣裡抓了出來,然而小貓咪抓
  著吉爾菲艾斯的毛衣還是不肯放手。
  「我當然確定了!不然你看,它項圈上面還寫著一個R啊!」
  「它是我朋友的貓啊,小弟弟……不信你問它?」
  小貓咪點了點頭。
  「吶,你看?」
  「……亂講!把小妙妙還給我啦!」小男孩扯著吉爾菲艾斯的手臂。
  「這不是你的貓啊,小弟弟……」吉爾菲艾斯一邊被扯著,一邊無可奈何地說
  著。
  「是我的是我的!是我撿到的啊!」小男孩尖叫著。
  擔心會吵醒整個病房的人,吉爾菲艾斯連忙哄著。「別太大聲啊,會嚇壞貓咪
  的,瞧,它在發抖呢。」
  小男孩停止了尖叫,然而卻帶著一雙控訴的眼睛。
  「……這個……它主人會急壞了的,小貓咪應該要回到它主人身邊啊。」吉爾
  菲艾斯連忙說著。
  「……」小男孩還是帶著一雙控訴的眼睛。
  ……看得吉爾菲艾斯不知如何反而有點愧疚了起來。
  「……我要去跟媽媽講,嗚……醫生叔叔偷了我的小貓咪不還我……嗚……」
  求求您別哭了,我的小祖宗……
  吉爾菲艾斯垂下了肩膀,看著眼前哭得驚天動地的小男孩。
  「要我把小妙妙送你?……可以啊,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小男孩看著眼前只剩半條命的吉爾菲艾斯,帶著一點點的狡詐跟得意。
  只要你答應就好……說吧,是要天上的月亮還是星星……
  凌晨兩點半,吉爾菲艾斯淚眼婆娑。他現在確定了麥格並沒有騙他……小男孩
  是天底下最為邪惡的生物……
  「……明天……」
  聽著眼前小男孩的條件,吉爾菲艾斯一顆眼淚就要掉了下來。
  再會了,我的愛……



29 戀愛中的男人(五)


  「啊?」
  「這個……你也曉得啊,最近日子不錯,所以……」
  「所以你同事一人選一天破水?」
  「……周休二日嘛……」
  「……」
  「萊因哈特,你生氣啦?」
  「……」
  「……萊因哈特?」
  「我……現在正認真地考慮有關於你的地位……」
  「嗚!」
  「……我想我們還是當一般室友就好了。」
  「哇!萊因哈特!」
  「你不回來就算了!快把我的貓還我!」
  喀!
  萊因哈特一把掛掉電話後,雙手叉在胸前,瞪著電話機。
  枉費他一早起床連早餐都沒吃就准備出門了,也不想想假日可是個珍貴的補眠
  日子。
  姊姊要找她吃中飯的約定,他可是抱著歉疚交加的心情拒絕掉的!
  好了,現在姊姊跟他都得一個人吃飯了!
  笨蛋吉爾菲艾斯!
  萊因哈特一把甩掉了大衣跟手套,接著連鞋子也都踢到了十二步遠的玄關。
  要爽約也不先講,也不想想現在都九點了!
  ……
  一把拿起電話,萊因哈特撥了熟悉的號碼。
  「喂?姊姊嗎?」
  『是啊,萊因哈特,怎麼了呢?』
  「我們中午一起吃飯好嗎?」
  『啊?可是吉爾菲艾斯不是難得回家?』
  「喔,不要緊,我們已經分手了。」
  「萊因哈特……」溫柔的、低聲感嘆著的聲音,是這位值得尊敬的女性最近不得不常常擁有的了。
  「啊,什麼事?」萊因哈特一邊喝著湯,一邊應著。
  「吉爾菲艾斯他……」
  「他跟別人約會去了,我們已經完了。」萊因哈特咬著湯裡的面包,發出有些可怕的咀嚼聲。
  「我想,吉爾菲艾斯一定有他的原因吧。」
  「是啊,他得送可憐的迷路小男孩/小女孩回家找媽媽。」
  「也不盡然如此吧……」安妮羅傑小心地說著。
  「他連我的貓都不還我,天曉得他用小理查騙了多少小弟弟。」萊因哈特繼續他的可怕咀嚼。

  「耶,這個……」
  「小理查少根毛,我就拔他的頭發來賠。」萊因哈特那優美而修長的手指作著拔毛的動作,就連安妮羅傑都有些毛骨悚然了。
  「萊因哈特,你要手下留情啊……」
  「……」萊因哈特放下了湯碗。「姊姊,我決定了。」
  「萊因哈特,你要手下留情啊……」
  「……」萊因哈特放下了湯碗。「姊姊,我決定了。」
  「啊?」
  「我要去抓奸。」
  「啊??」
  帶著一只皮夾就上路的萊因哈特,微微皺起了他的眉頭。
  他是不排斥大眾交通工具啦,不過現在是怎麼回事?
  看著火車上滿滿的人潮,萊因哈特有著一點點回頭的衝動。
  『哇!借過借過!』
  還沒沉思完成,眼見火車已經開了車門,身後一堆人即刻有如洪水一般地湧入火車了。
  「咦?喂!別擠啊!別擠啊!別再擠啦!!」
  算了,反正都上來了。
  萊因哈特一面尋找著他的位置,一面努力地擠開走廊上的人類跟行李。
  這筆帳也一起算在他頭上!
  萊因哈特一邊忍著體味汗水跟陌生人的身體接觸,一邊計算著吉爾菲艾斯的罪業。
  最後,總算擠到了自己的位子,萊因哈特躺倒了下來,大口呼吸著窗外新鮮的空氣。
  「對不起,請讓讓。」
  一個老太太擠進了裡頭的座位,萊因哈特連忙把腿稍微挪了挪,空出空間來給她過。
  等到老太太坐了定,萊因哈特才繼續抱著他的手臂,繼續生著吉爾菲艾斯的悶氣。
  「你要上哪裡去啊,先生。」老太太整理了一下,就開始找他聊天了。
  「我去聖若瑟醫院。」萊因哈特咬著牙說著。
  「啊?你生病啦?真可憐!年紀輕輕的!」
  老太太的聲音響徹了整列火車,承受著一百多人關切跟好奇的眼神,萊因哈特往四周瞪了回去。
  「我是去抓奸的。」
  眾人連忙看天看地去了。
  「欸?外遇啊?」老太太好奇地問著。
  「沒錯。」萊因哈特繼續磨著牙。
  「你怎麼知道的,快快快,說給我聽聽。」老太太連忙湊過了身去。
  「他編了個爛借口,就是不回家,不是找別人約會去了,又會要干嘛。」萊因哈特生著悶氣。
  「真慘!……她是去出差嗎?」
  「他是當醫生的,去外放。」
  「啊,醫生啊!」老太太感嘆著。
  「是啊,一天到晚說沒空沒空,寧願睡覺都不肯陪我。」(←?)
  萊因哈特繼續叉著雙臂生氣。
  「就是啊,醫生個個都是無情的生物,不把感情當作一回事。」老太太嘆著氣。「就拿我兒子說好了,他x的(s不雅台詞消音),病人可不是他的家人啊!家人還比不上他的病人,天天都見得到面……如果他肯多花點時間給我孫子,他現在就不會……」老太太擦著眼淚。
  「怎麼了?」萊因哈特小心地問著。
  「從三歲到現在都沒醒,我可憐的孫子啊……」老太太繼續啜泣著。
  「……請節哀。」
  「……我越看你,就越覺得有一股好熟悉的感覺……」老太太嗚咽著。「我孫子長大後就跟你一樣吧,生得多麼俊俏啊……」
  萊因哈特微微笑了一笑。
  「你還是跟她分手吧。」老太太連忙說著。
  「啊?……喔,我本來就這麼打算了。」萊因哈特繼續回到他的悶氣上。
  「那你還來找她?寫封信給她就成了啦!不然的話一見到面就會心軟了,給她說聲什麼抱歉對不起之類的,親一親抱一抱的,就忘了她做過的所有事情了。」
  「這……」萊因哈特有些臉紅了。
  「我媳婦就是這樣被拐走的,真的。」老太太連忙加強著證據。「還有啊,那些醫生啊,無情無義、小氣八拉。跟你說,上次有一個,就連一只貓都不給我。我跟他求了好久哪!就連一只貓都舍不得,又怎麼舍得付出感情呢!」
  「說到貓……」萊因哈特與老太太起了共鳴。「不回來就算了,他連我的貓都
  不還我!真是豈有此理!」
  「對吧對吧,快點分手吧!」
  送了女士回家,萊因哈特走往醫院,火氣高漲。
  「啊?游樂園?」打聽到吉爾菲艾斯的去處,萊因哈特更是恨得牙癢癢的了。
  是啊,值班值到游樂園去!
  不曉得是男的還是女的。
  搭車前往游樂園的途中,萊因哈特不住打量著,水藍色的眼眸裡燃著冰冷的火焰。
  「到了,客人。」
  「不用找了。」萊因哈特下了車。
  吵死人的游樂園,也擠死人了。
  看著滿滿的人潮,萊因哈特站在門口,還是皺著眉頭。
  不行,要抓奸總得有一些犧牲!
  找到了!
  帶著最後半口氣,萊因哈特總算遠遠地認出了那頭醒目的紅發。
  等一下人贓俱獲,他就曉得……
  「馬馬!快點!那邊那邊!」
  等一下……
  萊因哈特看著聲音的來源。
  眼前的紅發青年肩上,扛著個小男孩,充當著「人馬」,在擠死人的游樂園裡,由東邊往西邊揮汗跑著。
  這樣就算了,小男孩背上背著的小小背包裡,還綁著一只垂頭喪氣的小貓咪。
  之所以會知道,是因為小貓的頭被固定在背包外,哀怨地看著兩百五十公分高的世界。
  不得不固定在原處的萊因哈特,看著兩人一貓,從他面前不遠處呼嘯而過。
  喂,這是怎麼回……
  「快點啦快點!媽媽有可能跑去摩天輪那邊了!」
  兩人一貓再度由西邊往東邊揮汗跑了去,從他面前不遠處呼嘯而過。
  萊因哈特看著他們,就連思考都停頓了。
  「笨蛋笨蛋!太慢了啦!都是你!媽媽都走掉了!接下來是旋轉木馬那邊!跑快點啦!」
  兩人一貓由東邊往西邊再度揮汗跑了去,從他面前不遠處呼嘯而過。
  欸……
  「搞什麼,不早說,編什麼鬼理由,害我大老遠跑一趟。」萊因哈特摸了摸自己的金發以後,一邊喃喃念著、一邊轉頭走了。
  回去找姊姊吃晚餐好了。
  一個禮拜後。
  「你,可要給我乖乖的啊,知不知道!」低聲警告著懷裡的小貓,吉爾菲艾斯繼續整理著小芮的毛跟脖子上的蝴蝶結。
  理虧的小貓咪也是乖乖地就著範。
  門外冷風吹著,吉爾菲艾斯一面不放心地整理著小貓咪的毛,一面看著手表。
  假日的話,他應該九點就會起床了吧……吉爾菲艾斯瞪著手上的手表。
  走快點走快點走快點走快點!
  ……Ok!
  「萊因……!哇!」
  「咪!」
  忘了先用鑰匙開門,一人一貓登時發出了遭受電擊的慘叫。
  「誰!」
  砰的一聲,大門打了開,還有點睡眼惺忪的萊因哈特眯著眼睛看著門外對他一徑傻笑的一人一貓。
  「萊因哈特,我回來了,這是你的小理查!」
  吉爾菲艾斯連忙把貓咪抱到了萊因哈特面前。
  看著眼前毛發蓬松干淨,毛色光澤動人,脖子上綁著一只粉紅色的蝴蝶結,不但帶著香氣還兼有著諂媚笑容的小貓咪,萊因哈特帶著些狐疑的眼神。
  「……它是真的貓……」吉爾菲艾斯回答著之前寵物店老板回答他的話。「喂,小芮,快叫一下。」
  「咪~」
  「……喔。」萊因哈特抱過了貓,一面走回自己的臥房,一面打著哈欠。
  「……萊因哈特……哇,萊因哈特等一下!」吉爾菲艾斯手忙腳亂地脫著鞋,然後才有些跌跌撞撞地跑到了萊因哈特面前。
  「萊因哈特,你聽我說……」吉爾菲艾斯哀求著。
  「你什麼都不用說了。」
  「萊因哈特大人啊,你聽我說……」吉爾菲艾斯用著向天神祈禱的姿勢。
  「等……等一下再說,我頭痛得很。」萊因哈特連忙制止著。「我這兩個禮拜要去鄉下出差,昨天沒睡好,有話等我睡醒再說。」
  ……還好,難怪你一個禮拜都不接我的電話……吉爾菲艾斯松了一口大氣。
  「我先去睡了,你幫我准備午餐吧。」萊因哈特一邊咕噥著,抱著小理查就回去房裡了。
  「啊,好……欸,那你為什麼……」回來了……
  看著萊因哈特紅透的耳根,吉爾菲艾斯的臉也紅了一紅。
  「我想小理查啊,不行嗎?」
  萊因哈特有些恨恨地說著,接著就是吉爾菲艾斯熱情的擁抱了。
  「我也好想你啊,萊因哈特!」
  「喂,別加個『也』。」
  「萊因哈特萊因哈特……」
  用鼻尖磨娑著萊因哈特白晰的臉頰,吉爾菲艾斯聞著屬於萊因哈特的體香。
  「喂,大人了喔,還撒嬌啊。」萊因哈特低聲笑著。
  「我這陣子好可憐……」吉爾菲艾斯低聲訴苦著。「好像跋涉了千山萬水,好不容易才回到你身邊……」
  「那……歡迎回家?」萊因哈特笑著。
  咪……
  看著擁吻著的兩人,小貓咪閑極無聊地跳離了主人的懷抱。
  小貓咪往四周看了看,再朝他們叫了叫,萊因哈特空出來的手指示著門外。
  等到漫步到貓碗旁時,並不意外地發現是空空如也的。
  ……
  算了,反正有吃過早餐了



30、陰影(一)


  「鬼?」
  「是啊是啊,就在值班室……」學弟朝著眼前的吉爾菲艾斯學長哭訴著。
  「……長什麼樣子?」
  「就是白色的一團啊……然後……然後就從我身邊飄了過去……嗚……」
  吉爾菲艾斯不自覺地往後靠上了椅背。
  他是聽過有些病房不乾淨啦,不過連值班室都不乾淨可是頭一次……
  「而且……而且他長得有點像……有點像昨天晚上那個在急診室掛掉的男孩子。」學弟描聲繪影著。除了吉爾菲艾斯之外,另外一個學弟加上三個護士也都感覺到陰風颼颼的。
  「我想啊,八成是他死得不明不白,所以才找上我了。」學弟哭喪著臉。「可是找我也沒用啊,他該找的是法醫科吧!還沒來就死透了,鬼曉得是心髒病還是肺栓塞!」
  「哇哇哇!別說『鬼』這個字啊!『鬼』來『鬼』去的,萬一『鬼』真的出現了怎麼辦啦~」
  「學弟,閉嘴。」
  「喔。」
  「怎麼辦啦,學長~」
  「等一下,你不是說是一團?怎麼又知道是他?」一個護士問著。
  「感覺啊,是感覺~」
  「好慘喔。」大中小三個醫生中,最小的一個嘆著氣。「我今天還得睡值班室耶。」
  「我才慘啊!我明天早上就要跟人交班了,off service note還有二十三床沒寫,明明就沒有值班還是要來睡值班室……」大學弟繼續哭訴著。
  「……今天是我最後一次睡值班室。」吉爾菲艾斯說著。
  登時,兩個學弟都乖乖閉嘴了。
  「你們三個大男生,怕鬼干嘛?」打掃的值班阿嫂也來湊熱鬧了。「真要見鬼了,一人一拳也打得走啊!」
  「是啊是啊,學長,您不要擔心,我們會保護您安然度過最後一個值得懷念的值班日的。」大學弟連忙說著。
  「……這件事,千萬不能說出去。」吉爾菲艾斯認真地警告著。
  「啊?為什麼?」小學弟問著。
  「因為你才第一年所以不曉得。」吉爾菲艾斯沉吟著。「最近幾天是學弟選專科的日子,一個不小心,今年掛蛋,我就又得繼續睡值班室了。」
  「然後我就得繼續primary care……」大學弟的表情也變得嚴肅。
  小學弟看了看兩個學長。
  「絕對……不能洩漏出去!」大學弟看著吉爾菲艾斯,斬釘截鐵地說著。「我都R4了還得繼續值班加primary care,我這總醫師實在是當得有夠心酸的,這種日子不能再下去了!」
  「想我R4的時候,不但三天值一班,還一個人罩四層樓,外加全院的九五九五。」吉爾菲艾斯也是抱著雙臂。「我今年已經R6了還得繼續值,又要下海當總醫師什麼的,就連外放也輪到我,這種日子絕對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R4學弟同情般地點了點頭。「我都聽說了,學長。」
  「所以,這事絕對不能張揚。這件事就只有我們七個人知道。誰要洩漏出去了,我……我就讓他有報不完的paper跟reading……」吉爾菲艾斯陰森森地說著。
  小學弟連忙揭示著他的忠誠。「我絕對不會說的,學長!」
  「沒錯,鬼有什麼好怕的!萬一明年沒有學弟妹選,我就……」大學弟真的發起了抖。「同樣的日子還要過一年!?我不如抱著鬼睡覺好了!」
  「所以……」七個人聚在一起,竊竊私語著。
  「這件事絕對不能說出去。」約瑟芬表情嚴肅。
  「是!」小學弟連忙答應著。
  「今年已經跑了夠多人,要是新血補不上失血,我還得繼續做血管?殺了我吧!」約瑟芬憤慨地拍了下桌子。
  「學……學姊……可是今天晚上怎麼辦……」小學弟發著抖。
  「我睡。」約瑟芬握著小學弟的雙肩,轉換成了一副溫柔兼又慈祥的表情。「你可是我重要的R4學弟啊,你回宿舍好好休息吧,不要累壞了。總醫師的事情很多很雜吧,要撐下去啊,最累的就是這一年了。」
  可是我看學姊還是很累啊……小學弟睜著無辜而且顯然有些懷疑的眼睛。
  「唔……」
  值班室中,三個男人在自己的床上低聲呻吟著、輾轉反側。
  大學弟繼續夢到他的白衣男孩,而小學弟則夢到他的國考被當。
  而吉爾菲艾斯卻是……夢見了自己回到一座小小的醫院。
  走在有些老舊的小醫院裡,吉爾菲艾斯一邊走著、一邊好奇地看著自己的衣服。他明明還記得先前是在值班室裡睡著的啊。
  難道……剛剛才是在作夢?夢見了自己真的當了醫生?
  走過了落地窗,窗外便是寧靜的鄉間景像。靜謐的白雪緩緩下著。
  『今晚是耶誕夜喔,九點在松下屋……』
  從吉爾菲艾斯身後走過了兩位護士,而當吉爾菲艾斯回過頭時,只見到她們朦朦朧朧的背影。
  ……
  想起了今天來的目的,吉爾菲艾斯連忙向前追了過去。
  「請問……」
  「你來啦……」病床上的,依舊是那個人,雖說已然是形消骨毀。
  他對他綻放的笑容,還是淘氣中帶著令他深深著迷的美麗。
  「嗯!」吉爾菲艾斯重重點了頭後,走了上前。
  「……我好想出去走走。」少年看著窗外。「陪我出去走走好不好,齊格飛?」
  「可是你……」
  「反正一直就是這樣了,不用去管啦。」少年對著吉爾菲艾斯笑。「快點快點,我們快點出去,再一個小時他們就要來巡房了。」
  擔心著他的心髒,因為久違之後的蒼白跟消瘦而難過,卻又因為少年現在展現出來的活力跟精神而高興。
  「我還以為你病得很重。」吉爾菲艾斯看著少年堆雪人時,低聲說著,帶著一絲的心安。
  「我本來就還好啊。」少年回頭朝他淘氣地笑著。「倒是你,怎麼長得這麼高啦。」
  「你不喜歡嗎?」吉爾菲艾斯惶恐地問著。
  「……挺喜歡的。」少年燦爛的笑容,甚至像是雪地上溫暖的太陽。
  「……你們一直瞞我。」吉爾菲艾斯沮喪地說著。
  「……那時候我以為反正很快就可以回去了……」少年帶著些許的無奈。
  「那你現在可以回來了嗎?」吉爾菲艾斯連忙問著。
  「……不行吧。」少年說著。
  看著吉爾菲艾斯落寞的表情,少年接著說了。
  「我很高興喲,齊格飛來看我了。」少年笑著。
  吉爾菲艾斯抬起了頭。
  「因為齊格飛來了,所以……我決定了。」少年笑著。
  決定什麼呢……
  看著少年的笑容,吉爾菲艾斯有些依依不舍。然而,他的大衣一直被人扯著,
  他甚至都要站不穩了。
  「你要走啦?」少年有些落寞。
  「我很快就會回來看你,明天好不好?」吉爾菲艾斯連忙說著。
  「……好啊。」少年可愛地笑著。「吶,不要給他們知道喔,不然他們又要大驚小怪的了。」
  「……有一句話我一直想說……瑞東,我……」
  「嗯,我知道。」沒等到吉爾菲艾斯說完,少年就笑著回答了。「可是呢……,是不要說出來比較好,我不想欠著你什麼啊。」
  「瑞東……」
  「好啦,別這麼沮喪了,要讓我開心一點啊。」少年叉著腰。「我可是難得有朋友來看我的呢!」
  「……瑞東……我……」
  吉爾菲艾斯想走上前去抱抱他,這是他很久很久以前就想做的事情,但是卻一直一直沒有實現過。
  然而,他的衣服一直被人拉著。
  「我要回去了,他們快要來看我了。」瑞東說著,轉過了頭,帶著些不好意思。「有事下次再說啦,你明天不是還要來的嗎?」
  「嗯……」吉爾菲艾斯只好點了點頭。
  「那……我就等你來羅,掰。」少年朝他招了招手,然後才走回不遠處的小小療養院。
  他本該在大醫院接受手術,然而現在卻只能在這裡靜養。
  原因?
  他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後才知道……
  那時候他才曉得,瑞東決定了什麼事情。
  雪一直下著,而直到遠處的瑞東跌進了雪堆裡時,向前奔去的吉爾菲艾斯才想了起。
  他是為了什麼不顧爸媽反對要進醫學院,現在又是什麼時候了。
  他現在已經能救他了啊!……雖然可能已經來不及……
  不過,他還來得及救其他的人吧。
  至少至少……自己不再只會驚慌失措地哭了……
  「學長!」
  睜開眼睛就見到眼前兩個失措的學弟,吉爾菲艾斯第一時間也跳了起來。
  「怎麼了,是哪邊出事了!」
  「是學長出事了吧,呻吟得好大聲。」大學弟心有餘悸。
  「不過還好學長把我吵了起來。」小學弟抓著頭發,還在驚嚇之中。「我正在考第六次不會過的國考!」
  「喔,是這樣啊……」
  吉爾菲艾斯坐倒在床上,似乎是松了一口氣。
  「學長夢見什麼了?」學弟好奇地問著。
  「……沒什麼啊。」吉爾菲艾斯微微笑著。
  「喲,春風滿面的,其實是春夢吧!」學弟推了推吉爾菲艾斯的肩膀。
  「還好啦……」吉爾菲艾斯笑著。「夢見了以前的老朋友,覺得挺懷念的。」
  「為什麼我就夢見鬼……」大學弟嘟囔著。
  「我才慘吧,學長,我考了六次的國考!」小學弟哀嚎著。
  「都是小意思,我有一次夢見同時有六個病人倒下去,可是病房裡只有我一個人。」吉爾菲艾斯安慰著。「這個比較恐怖,而且我還忘了藥要怎麼給,只能拚命壓。」
  「哇……」
  「而且,我知道了,其實這裡不是鬧鬼。」聞著彷佛有些熟悉的氣味,吉爾菲艾斯說著。
  「啊?」
  「是九樓又漏氣了。」
  「漏氣?」
  「嗯……咳咳……我下去一趟很快就好,你們不用擔心了,早點睡,睡飽了好做事。」
  「到底是誰又忘了關緊啊。」一邊一個個重新鎖了緊,約瑟芬不斷抱怨著。
  「誰曉得。」吉爾菲艾斯嘆著氣,一個個鎖緊另外一排。
  「真是的,都五年多了,一點改進都沒有。」約瑟芬抱怨著。「我們醫院有這麼窮嗎!」
  「想必是吧,值班室的棉被也六年如一日,還越洗越硬了。」吉爾菲艾斯嘆著。
  千嬌百媚地看著吉爾菲艾斯一眼,約瑟芬突然噗嗤一笑。
  「干嘛?有事啊?」吉爾菲艾斯無辜地看著她。
  「喂,你不覺得懷念嗎?我剛剛威脅學弟不能講出去,然而現在才想起……」
  「六年前的學長也是這麼說的……」吉爾菲艾斯也想了起,然後就也開始跟著笑了。
  「那時候還覺得他們心機好重……」約瑟芬開始論述起了往事。「學長還叫你去找阿嫂談判拿鑰匙,然後他帶著我們……五個人對吧?一起下來鎖機器。」
  「我鎖了七十八台的時候,你只鎖了七台,就喊手酸了。」吉爾菲艾斯又想了起。
  「我是女孩子嘛。」約瑟芬無辜地說著。
  「上刀的時候就精神百倍,下了刀台就裝死……」吉爾菲艾斯也嘟囔著。
  「喂!夠羅!這麼會記恨是不行的,頂多我這次還你嘛。」約瑟芬連忙說著。
  「說到就要做到啊……」
  話還沒說完,吉爾菲艾斯就看向了約瑟芬身後。
  一個金發少年坐在椅子上,對著他燦爛地笑著。
  「怎麼了?我背後有什麼?」約瑟芬回過了頭,然而什麼都沒有看到。
  「沒事。」吉爾菲艾斯繼續一台台鎖著,偶爾地、趁著約瑟芬沒注意的時候,朝少年笑了回去。偶爾還用脣形說著悄悄話。
  少年笑得更開心了。
  「鬼鬼祟祟的……」
  約瑟芬也噤聲了。
  她看見了吉爾菲艾斯身後……
  「真是夠了……」約瑟芬嘆著。
  「啊?」吉爾菲艾斯看著她。
  「學長跟我們一起在鎖機器耶。」約瑟芬叉著腰。「他又沒有手,怎麼鎖啊。」
  「喔,約瑟芬……」



31 陰影 (二)


  「……說實在的,他們也說要讓我升了。」
  與吉爾菲艾斯一起在樓下護理站吃著面條等天亮,約瑟芬有感而發。
  「喔?不好嗎?你家不是已經蓋好了醫院等你回去?」吉爾菲艾斯吃著面。
  悠悠地看了吉爾菲艾斯一眼,約瑟芬輕輕嘆了口氣。
  「我就曉得你不會舍不得我。」
  惡……
  「你以為你現在想些什麼我不知道嗎?」
  「咳咳……」
  「哼……」約瑟芬攪拌著面。「說實在的,你要不要過來?」
  「……你們那裡很遠啊。」
  「搬過來不就得了?」
  「萊因哈特的公司在這裡啊。」
  「嘖……有了情人就忘了朋友。」
  「哈哈……」
  「少裝這種惡心的表情,反正現在一個禮拜也見不到幾次面,一樣啦!」
  「才不會,以後我就不用值班了。」
  「你確定?」
  吉爾菲艾斯手上的面掉了下來。「等一下,你『又』聽到了什麼消息?」
  「聽說以後的主治醫師要輪班下去守急診。」
  「……沒關系,我們有四十個人輪……」
  「心髒科的不管內外科,都要有人留。」
  「……」
  「所以羅,當我離開的時候,你們六個人就加油吧。」約瑟芬拍了拍吉爾菲艾斯的肩膀。
  「……約瑟芬,你不要走好不好?」吉爾菲艾斯苦著臉。
  「來不及了。」約瑟芬撥了撥自己的頭發。
  「你現在這麼說,我也很為難啊……」
  低聲講著電話,萊因哈特小心翼翼地看著周圍埋頭工作的人。
  「你也曉得我不是說調就能調的,我還有好幾年的合約啊。」
  「……你該不是要哭了吧?」
  坐在剛整修好了的值班室裡,紅發的青年趴在桌上。
  『啊?真是太棒了,您能過來支援……事情?沒有啊,您放心地在值班室休息吧,如果需要幫忙我們會通知您的。』
  ……沒有事情還把我綁在這裡……嗚……萊因哈特,我好想你……
  『真可惜,我訂了蛋糕呢……算了,那你就去努力工作吧!』
  今天……明明就是我們可以在一起的日子啊……
  叩……叩……叩……叩……
  房間外頭,似乎有人在來回走著。
  趴在桌上發呆著的吉爾菲艾斯,豎起了耳朵。
  『請問值班醫師在裡面休息嗎?』小小的聲音。
  ……
  『我可不可以請您看一下我孫子……』
  「我立刻去。」吉爾菲艾斯連忙抓起了醫師服,草草披著,打開了門。
  ……
  吉爾菲艾斯關上了門,背上發著毛。
  這就是傳說中,連續兩天值班會造成的幻聽覺嗎?
  吉爾菲艾斯脫下了醫師服,冒著冷汗。
  睡覺睡覺,早點睡。
  吉爾菲艾斯關上了燈,躺在床上閉起了眼睛。
  叩……叩……叩……叩……
  我就說這種病房改建成的值班室根本不能住人嘛!
  吉爾菲艾斯一躍而起,打開了門!
  叩!
  「好痛……」金發的青年捂著鼻子。
  「……對不起!萊因哈特!」吉爾菲艾斯連忙跑了上前,拚命朝那已經有些紅腫的鼻尖吹著氣。
  「你開門這麼大力做什麼?」疼出了眼淚,金發的青年控訴著。
  「對不起對不起!……來,我看看有沒有骨折?」紅發青年連忙檢查著。
  「痛!」
  「對不起!你忍耐一下啊,對不起……」
  「……」看著紅發青年手忙腳亂的樣子,萊因哈特笑了起來。
  「還笑還笑,我都快哭了。」確定沒有大礙,紅發青年輕輕摸著金發青年的臉,擔心地說著。
  「……擔心我變醜?」萊因哈特挑著眉。
  「……才不是。」紅發青年嘆著。
  「……我來送東西給你,你的衣服。」
  「啊,謝謝!」接過了東西,吉爾菲艾斯連忙說著。
  「不客氣……怎麼,可以一直在值班室嗎?」
  「嗯……其實我們只是被當作照會用。」
  「……好可憐。」
  「對吧對吧……」吉爾菲艾斯苦著臉。
  「……」萊因哈特瞄了瞄四周。
  「……怎麼了?」
  「值班室只有你一個人睡?」
  「嗯……」
  「不忙?」
  「嗯,閑得都要長灰塵了。」
  喀。
  萊因哈特鎖上了門。
  吉爾菲艾斯呆呆地看著他。
  「……約好了是今天晚上,一直睡不著……」走了上前,萊因哈特輕輕送上了吻。
  於是,紅發青年手上的行李掉到了地上,兩人輕輕相擁著,緩緩吻著。
  「想不想我?」金發的青年呢喃著。
  「嗯……」吉爾菲艾斯低聲說著。
  「我們的吉爾菲艾斯醫師曠職個一個小時沒關系吧?」金發的青年輕聲說著。
  「有事再說……」一邊親吻著,紅發的青年低聲說著。
  「呵……」
  「我送你出去。」紅發青年幫金發青年開了門。
  「嗯。」金發青年轉頭又吻了吉爾菲艾斯一下,才走了出門。
  「嗚……」
  穿過急診室,靠近門口的一張病床上,一個女士守著她的孩子,哀哀哭著,而其他的家屬則是垂下了肩膀,什麼話都沒有說。
  萊因哈特忍不住看了過去。
  「……我們很遺憾,真的是沒有辦法。」一個醫師站在病床旁低聲說著。
  吉爾菲艾斯摟上了他的腰,於是金發青年才回過了神。
  「快回去吧,這裡我們來就行了。」
  「萊因哈特?」一回到家,看見剛起床的萊因哈特開著冰箱,吉爾菲艾斯低聲喚著。
  「……你回來啦?」萊因哈特笑著。
  「嗯。」紅發的青年走了過來,輕輕抱著他。
  「對不起,昨天晚上又爽約了。」
  「反正目的達到就好了。」金發青年偷偷笑著。
  「你就只是想要我的身體啊?」紅發青年抱怨著。
  「……笨蛋。」也是輕輕抱著他,萊因哈特輕輕笑著。
  「回來就好……蛋糕還在冰箱喔,你是要先洗澡、先吃蛋糕……還是……先親我?」
  「這個是第一優先。」吉爾菲艾斯親了親萊因哈特的唇,接著才滿足地嘆了口氣。「太棒了……」
  「……這樣你就滿足了嗎……呵呵……」
  「記得急診門口的那個男孩子嗎?」
  「嗯……」
  「我被他媽媽罵了……」
  「啊?為什麼?」
  「學弟他們挪不出床,只能勸他轉院,我當然就是炮灰了。」
  「……好可憐……」
  「……其實,我也習慣了,只是……」輕輕撫著懷裡的人兒,吉爾菲艾斯低聲說著。「小時候,我有一個喜歡的人……我跟你說過嗎,萊因哈特……」
  本來只是聽著的萊因哈特,緩緩睜開了眼睛。
  「我跟你說過瑞東的事情嗎?」
  聽到了深深藏在記憶裡的名字,萊因哈特只覺得背上的肌肉都僵硬了起來。
  「……他……算是我的初戀情人,同樣有著一頭金色的頭發……」吉爾菲艾斯輕輕說著。
  「一雙天空藍的眼睛,非常漂亮……」吉爾菲艾斯的眼神非常的溫柔,有些神往的表情,嘴角帶著憧憬的微笑。
  「……不要再想他了,他已經死了!死了很久很久!……」萊因哈特捂住了自己的嘴。
  「……原來,他們已經告訴你了嗎?」吉爾菲艾斯低聲說著。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比他們還早。」重新摟著萊因哈特,吉爾菲艾斯低聲說著。「是我送他走的。」
  「……為什麼你不告訴他們?」
  「……我不想看到他們難過。」
  「……可是,你就不難過嗎?」金發的青年將手輕輕貼著他的臉頰。
  紅發的青年凝視著他。
  「他一定是個很好很好的人吧?」
  「嗯……雖然喜歡欺負我……」
  「呵……為什麼要跟我說他的事情?要看我忌妒的樣子?」
  「……那個孩子的心髒已經不行了。酸性麥芽糖酵素沒有引進,除了換心,只能眼睜睜看他死。」
  萊因哈特靜靜聽著。
  「當我跟家屬解釋的時候,彷佛……就回到了以前……瑞東的醫師告訴我,他的心髒已經不行的時候……」
  「……你一定很難過吧?」
  「嗯……我更不能原諒的是,那顆心髒該是瑞東的,為了那顆心髒他們甚至搬去了那裡。但是……這是凡人的宿命,萊因哈特,那個男孩也是。已經有適合他的心髒出現了,不過手術費跟以後的醫藥費都太高昂了,一般人是負不起的。他們連給他的營養針劑都沒有辦法負擔,病房的費用更是已經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小時候的我當然不諒解,我覺得所有的人都該去救他的,用盡所有的辦法、所有的力量,即使傾家蕩產!……但是……等到長大了……多懂了一些了……才慢慢釋懷了……」吉爾菲艾斯還是閉著眼睛,繼續說著。「只是,每次碰到這種事情,還是有點不舒服吧……就像是……昨天晚上,我跟他們解釋病程的時候……我就跟以前那個醫生一模一樣……」
  「不一樣,你是最好最好的人。」萊因哈特低聲說著。
  「……一樣……我覺得,我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在剝奪那個孩子的生命。並發症、預後、能夠存活的時間……醫療費用……每當我解釋得越多,家屬的眼神就越黯淡……當他們決定放棄的時候,電話的那頭就把心髒給了別人,不顧他媽媽的苦苦哀求……」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金發青年輕輕安慰著。

  「……可是,我覺得是我殺了那個孩子……我明明,就不想成為這種人……」
  抱著年輕的醫師,金發青年只是把他的臉頰貼在他的胸口。
  「……酸性麥芽糖酵素?那是什麼東西?糖還有酸的?」
  「叫你查就查。」金發的青年冷冷說著。
  ……搞什麼,一個公關組的管到貿易組是要干嘛?仗著是老板的小舅子?……哼,有什麼了不起的,這種裙帶關系……
  「是的是的,我馬上幫經理查……實驗室?嗯……還有公司嗎……嗯,沒有問題、沒有問題!」
  「找到聯絡方法就告訴我。」金發青年看著他的眼睛。「我來談。」
  ……這種東西會有利潤嗎……
  「好的好的,沒有問題!」
  ****
  在走廊走著,把聽診器掛在脖子上,吉爾菲艾斯扭了扭脖子、捶了捶有點僵硬的肩膀。
  「謝謝醫師!」
  突然的,會議室前,一個婦人彎下了腰。「謝謝醫師!」
  吉爾菲艾斯有點驚愕地看著。
  她不就是之前在急診室哭泣的女士?
  「……小約翰現在還好嗎?」
  「嗯……很好。」捂著嘴,婦人哭泣著。
  「……是嗎,那就太好了。」吉爾菲艾斯欣慰地笑了笑。「雖然我是心內的人,如果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請盡管說。」
  「……醫師已經幫得太多太多了……別的醫師告訴我,是吉爾菲艾斯醫師幫的忙,我……」婦人捂著嘴,泣不成聲。「對不起,之前我太過分了,明明就不是您的錯……」
「……?」
  「……謝謝……」女士繼續哭著。
  「……??」
  一只手輕輕搭在了吉爾菲艾斯的肩膀上,感覺到熟悉的氣息,吉爾菲艾斯連忙轉過了頭去。
  一個穿著西裝的金發青年正在對他笑著。
  「歡迎使用本公司的商品,以後請多多指教,吉爾菲艾斯醫師。」
  「……」吉爾菲艾斯睜大了眼睛看著他。
  「我幫你這麼大的一個忙,要怎麼謝我?」萊因哈特挑起了眉。??
  「不問我今天為什麼來?」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來開會啊。」萊因哈特輕輕笑著。
  ??
  「藥。」萊因哈特提醒著。「不然你來這裡開什麼會?」
  「……新藥介紹……小約翰?」
  「嗯。」
  「……你真是太棒了,萊因哈特!」吉爾菲艾斯激動地緊緊抱著他。
  「小意思。」萊因哈特低聲笑著。「誰叫你這麼難過?」
  「……謝謝……真的……」吉爾菲艾斯甚至有些哽咽了。
  ……不要怪我……既然你已經死去了,就永遠消失吧。
  離開吧,不管是這個世界,還是吉爾菲艾斯的心裡……別怪我這麼做……要怪,就怪你死得太早,又要跟我搶同一個人……以後,吉爾菲艾斯他就只會想起我了……
  「唔……」
  思考,在吉爾菲艾斯的唇印上後,就中斷了。
  金發的青年攀著吉爾菲艾斯的脖子,在忘我的熱吻中輕輕喘息著。
  「萊因哈特……」高大的紅發青年擁得好緊好緊,幾乎就是要把萊因哈特從地上抱起來似的。
  被吻得心神恍惚,萊因哈特白皙的臉上也泛起了一層玫瑰紅。
  「你真好,萊因哈特……」
  ……其實,我只是自私罷了……



32 陰影(三)


  「您找我有事?」萊因哈特走進了自己姊夫的辦公室,帶著加快的心跳。
  除非有必要,不然他是絕對不會走進那裡的!
  那裡有著他最為污穢的記憶,自己的醜態跟男人的黏液,都是他寧願死也不要再經歷一次的!
  筆直地站著,萊因哈特的胸膛微微起伏著。
  就如以前一樣,他那位於權力頂端的姊夫,眼神毫不掩飾著他對自己身體的欲念。冰冷而粘滑的視線,游移在自己的身上……
  「……聽說,你自作主張?」玩弄著桌上的拆信刀,他的姊夫淡淡說著。
  「這種小事我想應該不用經過您的同意。」
  「……根本不賺錢,成本也太高。我可以命令你停止這個合約。」他的姊夫說著,帶著冰冷的笑意。
  「……是的。」
  「……你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停止進口,一個是……陪我上床,如何?這麼一
  來,你要什麼都有什麼,想要怎麼做就怎麼做,我絕對支持你。」
  ……
  「你不想嚐嚐別個男人的滋味?」撫摸著銳利的拆信刀,他的姊夫從容地說著,彷佛只是一個午餐的邀約。「我敢保證我的技巧好上很多,嗯?這點問問你姊應該就知道吧?」
  不可以動怒……不可以……他本來就是要激怒你……
  萊因哈特的胸膛劇烈起伏著。
  「……他有什麼好的呢?你們姊弟都一樣,死心踏地的啊……」男人輕蔑地說著。
  「……比你好上千萬倍。」
  咚。
  男人的拆信刀沒入了桌面。
  「我要收回合約……除非,你提供另外的服務。」男人看著萊因哈特。
  「……知道了,我會通知他們解約的。」萊因哈特走了出去。
  好,非常的完美!
  吉爾菲艾斯看著冰箱心滿意足地想著。
  紅酒買了,外燴在路上,等到萊因哈特回來以後,就有熱騰騰的大餐跟冰好的紅酒可以享用了。
  回想起這一個月來,爽了十七次約,見到了三次面,其中的兩次萊因哈特已經睡著了,就只有一次……
  『吉爾……菲艾斯……嗯……吉爾菲艾斯……』
  穿著還是沾滿了灰塵的圍裙,吉爾菲艾斯捂著自己的臉頰。
  「咪……」小貓坐在餐桌上,看著吉爾菲艾斯叫著。
  「……你問我啊,我怎麼知道?萊因哈特早就應該回來了啊……」
  「喵嗚~」小貓轉過了頭看向門口。
  「怎麼啦?」
  叮咚。
  「回來了、回來了!」吉爾菲艾斯連忙打開了門,眼前的不就是他的萊因哈特?
  「你回來了!」吉爾菲艾斯給了一臉疲憊的萊因哈特一個大大的擁抱。
  於是,本來只是眼睛亮了一亮的萊因哈特,在他的懷抱裡漸漸漾起了一抹微笑。
  「我好想好想你。」紅發青年的鼻尖蹭著他的臉頰,有些發癢,但是卻非常舒
  服。
  「我也是。」萊因哈特微微轉過了頭,於是就是綿密的長吻。
  「你的手好漂亮。」將萊因哈特抱在懷裡,細細瞧著懷裡人兒纖長的手指,吉爾菲艾斯輕聲感嘆著。
  「比你小就是。」比了比吉爾菲艾斯的手掌,萊因哈特低聲笑著。
  「包起來!」吉爾菲艾斯握住了萊因哈特的手,惹來了又一陣的笑聲。
  「神經……」
  「……好像在作夢的感覺。」吉爾菲艾斯低聲說著。「你一定是小芮帶來的魔法精靈。」
  「不是油燈嗎?」萊因哈特還在笑著。
  「一樣啦……小貓王子為了報恩,送給我的魔法精靈。」吉爾菲艾斯又親了親萊因哈特。
  「呵……那麼你的小貓王子吃飽了沒?」
  「早餵了,現在才擔心未免太晚了。」吉爾菲艾斯低聲說著,又親了親他的臉頰。
  自從兩天前開始,吉爾菲艾斯就是這樣的了。
  只要回到了家裡,不管做什麼事,都要牽著他的手、摟著他的腰。交換著的親吻以及他印在自己臉上的吻,只怕要破千了吧。就連……在床上的時候,就算結束了,都還是一直一直吻著……
  「唔……」
  當他擁吻著自己,小心翼翼地將自己壓在身下時,他就曉得他的心思了。
  「明天不是很早的班?」攀上了他的頸子,萊因哈特呢喃著。
  「總覺得再怎麼樣都親不夠你……」吉爾菲艾斯低聲說著。
  「傻瓜……」
  熱戀中的人,想必就是這樣子的吧。
  吉爾菲艾斯雖然說是要值班,不過比起之前的日子,不但准時下班了,也比較沒有那麼疲倦了。
  親熱……就像是一種永遠都玩不膩的游戲,他們輕輕噬咬著對方,親吻著,然後……搖晃著……意識迷離……



33 陰影(四)


  才一走進最角落、最偏僻、最破爛的診間,開始第一次屬於自己的門診,我們的吉爾菲艾斯大醫師就當場倒退了三步。
  「這這這……」
  睜著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診間助理以著熟練的手法飛快地整理著病歷。
  看著一疊疊堆上桌的病歷,吉爾菲艾斯陪著笑。
  「至少要留一個地方給我寫字吧,哈哈……」
  然而,隨著診間助理的一瞪,吉爾菲艾斯也只得摸了摸頭,坐在已經有點發霉的沙發椅上,按下了第一個號碼鍵。
  「失火啦?好多人。」本來想要來找吉爾菲艾斯聊天打屁外加慶祝有了自己門診的兩三好友,提著蛋糕蠟燭跟披薩站在醫院門口遠遠眺望著。
  「請問吉爾菲艾斯醫師的門診是在哪裡啊?」一個老婦人一邊擦著汗、一邊問著。
  「……啊?就那邊羅。」
  「……喔~那邊啊……」
  「沒錯,跟著人群走就對了。」
  「嗯……」老婦人一邊點著頭,一邊拖著行李箱過去了。
  「……我看我們下次再來好了……」
  「……說的也是……」
  「請問可不可以加號?」
  從門外又探了顆頭進來。
  「可以啊,不過可能要等很久。」吉爾菲艾斯一邊按著聽診器,一邊連忙回答著。
  「沒問題沒問題,那我就去掛號了!」
  「……吉爾菲艾斯醫師……」診間助理眯著眼睛。
  「啊?」吉爾菲艾斯看著她。
  「我要回去煮晚飯。」
  「……好的好的,沒有問題,從那個人以後就不開放加號了。」
  趴倒在診間,紅發的醫生只剩下半口氣。
  「辛苦了。」診間助理小姐整理完了最後一份病歷,提起了皮包,就走了出去。
  「……辛苦了……」
  砰。門被關上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你出名了耶,學長。」晨會時,幾個學弟遞過了一疊報紙。
  看著報紙,吉爾菲艾斯的眼珠子彷佛就要掉了出來似的。
  請假一天,休個周休二日,世界就變了……
  吉爾菲艾斯看著報紙頭條上,自己的照片,嚴重懷疑不但有柔焦過而且還有打光外加去除黑眼圈的服務。
  「不錯,吉爾菲艾斯醫師。」院長走過時,拍了拍他的肩膀。
  謝謝喔……
  「關我什麼事啊,一來我又不是小約翰的主治醫師,二來我根本不是小兒科的,第三就連藥都不是我拿來的。」吉爾菲艾斯拿著報紙,跟自己的學弟妹控訴著。
  「沒有人管這麼多啦,你瞧瞧,親切、醫德好跟長得帥,不就是您的賣點嗎?」研究過系列報導的學弟,提出了他的剖析。
  「……我的醫術也不錯吧……」
  「是是是,很好很好~」幾個學弟妹拍了拍他的肩膀。「哎喲,又沒有人說不好,您想太多了~」
  吉爾菲艾斯有點委屈地低著頭。
  「不過這個倒不重要,明天您這身行頭倒得換換才行。」學妹打量著。
  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衣服,吉爾菲艾斯並沒有察覺到自己應該改進的地方。
  「您現在可是明星了耶!怎麼還能穿這種廉價衣服!去去去,去換掉,明天可是有記者會來啊!」
  「真不曉得他們在興奮什麼……」一邊試穿著萊因哈特帶回來的襯衫,吉爾菲艾斯一邊咕噥著。
  「新聞報得好大,我都嚇了一跳。」萊因哈特一邊幫他扣著扣子,一邊笑著。
  「幸好沒報到你。」吉爾菲艾斯嘆著氣。
  「……是啊。」萊因哈特輕輕說著。
  「……別擔心,不會有事的。」吉爾菲艾斯輕輕握著他的手,低聲說著。「明天我們一起,就沒有什麼好怕的了。」
  「……嗯……」
  「這是命,萊因哈特……上天要帶走一個人,沒有什麼理由的,也沒有人可以
  阻止的。」
  「……嗯。」萊因哈特重新展開了笑顏。
  「這就對了。」吉爾菲艾斯低下頭吻了吻他。「好啦,我的禮物呢?」
  「……等一下。」萊因哈特拍了拍他的胸膛後,走到了角落的紙袋群,找出了一個漂亮的皮盒子。
  走回了吉爾菲艾斯面前,萊因哈特交給了他。
  「打開來看看?」
  ……接過來的吉爾菲艾斯,只是緊張地吞了口口水。
  「……干嘛?」萊因哈特失笑。
  「好緊張,好像是交換戒指一樣……」
  「正經點吧,大醫師。」萊因哈特瞪了他一眼。
  吉爾菲艾斯又湊了過去親他一下,才小心翼翼地打了開來。

  一枝黝黑的、有著美麗光澤的鋼筆,靜靜躺在盒子裡。在筆蓋上,有著純白的六芒星。
  「是萬x龍的啊,好貴……」吉爾菲艾斯咋著舌。
  「我還買得起。」萊因哈特輕輕笑著。
  「謝謝。」吉爾菲艾斯親了親他的臉頰。
  可能有些殘酷,不過在醫院剩餘的藥品被收回了以後,面對著只剩下最後一次的給藥量的窘境,一些事情是必須先說的。
  把記者擋在門外,小小的會議室裡,小約翰跟他的家人都到了。媽媽還是抱著他,一臉幸福的樣子,而小約翰的父親跟阿姨,則是為了突然被召來而感到有點惶惶不安。
  吉爾菲艾斯坐在角落的位子上,身旁還有院長跟小約翰的主治醫師在,然而,所有人的焦點卻都是在他身上了。
  紅發的青年穿著自認不習慣的正式襯衫,卻是意外地適合。身上披著雪白的長袍,溫和的表情彷佛散發著隱隱的聖潔光芒。
  會議室裡鴉雀無聲,他們在等著最後一個人。於是,當金發的青年努力擠進會議室後,這片寂靜就被打破了。
  吉爾菲艾斯為他挪了張椅子,於是金發的青年就坐在了吉爾菲艾斯身邊。
  西裝筆挺的金發青年,臉上有著不常見到的嚴肅表情。紅發的醫生覺得有點希奇,忍不住地多看了幾眼。
  直到金發青年微微瞪了瞪他,吉爾菲艾斯才連忙收回了目光。
  「今天找各位來,實在是有一件很遺憾的事情要宣布。」金發青年從手提箱裡拿出了一疊合約書以及自己公司的公文。
  「因為總公司的決定,與藥商方面的談判破裂,於是之前給小約翰的藥品必須取回。」
  小約翰的家人睜大了眼睛看著他。
  「……非常遺憾,不過我們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藥商已經回收了剩餘的藥品。」
  「……等一下,那小約翰怎麼辦?」小約翰的爸爸連忙說著。
  「……這是最後的一批藥品,可以使用約一個月。」院長給了家屬一個紙袋。
  「……一個月後呢?」小約翰父親的嘴唇有些顫抖。
  「……就依照著自然的病程,等待心髒的移植……」主治醫師說著。
  「……真的沒有辦法嗎!沒有其他的辦法,應該有人會有辦法拿到藥吧!?」
  「……這點可能就要另請高明了,我們實在無能為力。」金發青年平靜地說著。
  眼看著眼前的三位都無法被打動,家屬的眼神轉到了紅發醫師身上。
  「吉爾菲艾斯醫師,您一定有辦法吧?您不忍心看小約翰就這樣死去吧?我們……我們明明就有機會救他的啊!」
  「……我很遺憾。」吉爾菲艾斯低聲說著。
  「你遺憾?你給了我們希望又讓我們絕望!還不到一個月……早知道那時候就不要放棄那顆心髒了!都是你!你……」小約翰的爸爸站了起來。
  「請自重。」院長連忙上前擋在了家屬面前。
  小約翰的媽媽抱著小約翰,也是一臉的惶然。
  「那我們該怎麼辦……」
  「……等我們有空病床,我們會通知您……」
  「誰還要來住你們這間醫院!你們到底還是不是人啊!?拿我們當猴子耍嗎!施舍幾天藥就說以後都不給了,要錢嗎!?真的要錢,就直接說啊!」小約翰的阿姨也跳了起來。
  金發的青年有些難過地轉過了頭,恰巧遇上了紅發青年的目光。吉爾菲艾斯的
  表情也是有些難過的,然而,他還是溫和地對著他笑著。
  「我們十分遺憾。」院長堅定地說著。
  「……走!我就不相信沒有別家醫院救得了!你們給我等著,你們這種醫院遲早關門大吉!」小約翰的阿姨拖著小約翰的父母,氣衝衝地走了出門。
  「……吉爾菲艾斯醫師,我們該怎麼辦才好……」小約翰的媽媽抱著小約翰,
  一臉無助地問著吉爾菲艾斯。
  小約翰像是已經認得那頭紅發似的,一雙手也是掙扎著要去拉吉爾菲艾斯的衣服。
  「我會繼續照顧小約翰的,請不要擔心。」主治醫師連忙擋在了兩人之間。
  「走了!這種醫院!」
  小約翰的阿姨,越過了重重的阻礙看向了吉爾菲艾斯,那是種輕蔑以及憎恨的眼神。
  「你們不要太過分……」金發青年像是也要跳了起來,然而吉爾菲艾斯卻只是緊緊抓著他的手臂,不讓他激動起來。
  等到家屬終於離去了,紅發青年才放開了他的手。而萊因哈特則是氣得把桌上所有的東西都掃落在了地上。
  「太過分了,這根本就不關你的事,他們憑什麼這麼對你!」
  一起回家的路上,說起了下午的事情,萊因哈特還是不能原諒他們。
  「……我想,我可以諒解。」吉爾菲艾斯淡淡笑著。
  「……他們是很可憐沒錯,可是不能仗著自己可憐就對你亂發脾氣!」
  「……我已經習慣了,你不用替我擔心。」吉爾菲艾斯看著萊因哈特。
  「……這種事情可以習慣的嗎?」
  「……不得已吧。」吉爾菲艾斯黯然地笑了笑,拉了萊因哈特的手,繼續走著。「不過答應我,別因為這樣就去考慮那個人的提議啊。」
  「哼,那種人,不值得我犧牲那麼大去救!」萊因哈特十分氣憤。
  「……這樣就好了,算了……這件事情你就把他忘了吧……」吉爾菲艾斯低聲說著。「不是你的錯,你已經為我們做了太多太多了……」



34 陰影(五)


  唧……唧……唧……唧……
  嗯?那是蟬的叫聲嗎?
  吱吱……吱吱……
  嗯……這個應該是老鼠的聲音吧……
  「這個是鳥叫聲。」
  「啊啊,抱歉抱歉。」吉爾菲艾斯摸了摸自己的紅發,可愛地笑著。
  「……沒關系。」不小心笑了一下,重新整理著自己嚴肅的表情,診間助理小姐切換著下一個錄音。
  嘰嘰……嘰嘰……
  「這個是什麼鳥啊?」吉爾菲艾斯好奇地問著。
  「老鼠。」
  「欸……」
  「……吉爾菲艾斯醫師,您還要不要咖啡?」
  「啊,好……」看了看杯子裡,吉爾菲艾斯連忙說著。「如果不會太麻煩的話……」
  「我幫您去泡,等我一下……」雖然有些福態,不過大致上還勉強看得出來是位女性的診間助理端起了吉爾菲艾斯面前的杯子。
  「謝謝,麻煩您了。」吉爾菲艾斯小心地說著。
  「……您吃早餐了嗎?」
  「……欸,還沒……今天早上起得太晚……」吉爾菲艾斯又再無辜地笑著了。
  「空腹喝咖啡不好,我女兒給了我一個蛋糕,等一下我們一起吃吧。」微微搖了搖有著微微雙下巴的臉,助理小姐說話的語氣還是跟前幾天一樣彷佛吉爾菲艾斯欠了她很多錢似的。
  「……謝謝。」吉爾菲艾斯小心陪著笑。
  「嗯。」助理小姐端著杯子走了出去,然後在開門之後驚起了十幾只的麻雀。
  「喲~!誰的面包屑~!」
  呼,今天可是清閑的一天啊。吉爾菲艾斯靠在依舊有些發霉的沙發椅上,伸著懶腰。
  「嘖嘖,齊格飛啊,今天報紙說你其實是納粹份子耶!你什麼時候加入的啊,怎麼都沒有告訴我?你害我少一條頭條新聞!你還當我是朋友嗎!」
  提著蛋糕紅酒跟小點心來的三個老友,指著一份報紙的頭條,痛心疾首。
  「……我自己都還不曉得啊……」吉爾菲艾斯陪著笑。
  「啊?……這樣啊……嘖,一點都不有趣。」把報紙扔進了垃圾桶,三個人也開始了今天的下午茶。
  「……好好吃!這是什麼店的蛋糕!」指著助理小姐的蛋糕,一個朋友捂著嘴,滿足地問著。
  「就在醫院後頭,第三條街上。」助理小姐喝著咖啡,悠悠然地說著。
  「喔~下次我要去買。」草草做了個結論後,朋友繼續吃起了蛋糕。「唔~好好吃、好好吃……」
  嘴裡含著叉子,紅發的青年在自己好友的贊嘆聲中,神游天外。
  「回神喲~」另一個朋友拍了拍他的肩。「干嘛,想什麼事情?」
  「……我今天可以准時下班耶。」看著他,吉爾菲艾斯有些不可思議地說著。
  「如果已經沒有病人,可以提早半個小時走。」一邊吃著別人的蛋糕,診間助理小姐更正著。
  「啊?真的,那我可得趕快打個電話給萊因哈特了。」吉爾菲艾斯連忙在自己口袋裡掏著手機。
  「喲,帶手機啦?」朋友瞄了過去。
  「沒錯,萊因哈特幫我辦的……」吉爾菲艾斯一邊笑著,一邊連忙按著號碼鍵。
「嘖嘖嘖,看他那是什麼嘴臉,好惡心……」朋友做著鬼臉。
  「不過,他今天怎麼這麼閑啊。」一個朋友探頭探腦著。「今天有幾個病人?」
  「零個。」等待著接通,吉爾菲艾斯吐著舌。
  「一個,掛錯號的。」診間助理小姐更正著。
  「哇哇,我就說媒體的力量大吧,你們還敢笑我不務正業。」其中一個人對著另外兩個人說著。
  「喂?萊因哈特嗎?我是吉爾菲艾斯……」接通了電話,吉爾菲艾斯連忙捂著話筒,躲到了角落小聲講著電話。
  四個人的耳朵豎了起來。
  「……嗯……我好想你喔……今天一起出去吃晚餐好不好……我也愛你啊……」
  惡……四張嘴無聲無息地張了開。
  「說定羅,再見……我五點半就去接你……嗯……再見……啵。」
  ……惡……
  收起了手機,帶著極度滿足的笑容,吉爾菲艾斯回到了他的椅子上,重新看向了現在診間的四個同伴。
  「現在大家聊到哪裡了?」吉爾菲艾斯的笑容好燦爛啊。
  「我還在擔心你有沒有事情呢。」走在回家的路上,靠著吉爾菲艾斯的肩膀,
  萊因哈特低聲說著。
  「還好沒什麼事情。」吉爾菲艾斯笑著。
  「……報紙上說得很難聽,你不會難過吧?」萊因哈特擔心地說著。
  「……我很久沒看報紙了……」吉爾菲艾斯苦笑著。「大概……六年了吧……」
  「……你這個不關心社會大事的家伙。」帶著笑意,萊因哈特罵著。
  「反正最近沒什麼有趣的事吧……」吉爾菲艾斯做著鬼臉。
  「是啊……除了你以外……」
  唧……唧……唧……唧……
  診間外蟬聲悅耳,診間內紅發的醫生靠著依舊發著黴的沙發椅睡得香甜。
  一邊打著毛衣,一邊看著時鐘的診間助理小姐,輕輕打了下哈欠。
  「吉爾菲艾斯醫師,有件事情我們要好好談談。」院長室裡,院長語長心重地看著眼前肌膚含水量明顯增多的紅發青年。
  「啊?請問有什麼事?」吉爾菲艾斯笑得還是很燦爛。
  摸著頭發,有點不好意思的紅發醫師走出了院長室。
  院長室外,幾個學弟妹探頭探腦的,見到院長沒有跟出來,就是連忙湊了上去。
  「怎麼樣怎麼樣,學長?你被炒魷魚了嗎?」
  「差一點……院長說要給我一個月的努力期……」紅發青年苦笑著。
  「好可憐……」
  「對啊……」
  紅發的青年繼續向前走著,而他身旁的大大小小醫生也都吱吱喳喳地跟著他了。
  然而,走到了轉角處,一個身材高挑、美艷不可方物的女士,手臂上挽著典雅的Lx皮包,穿著高跟鞋,站在了轉角,用著柔媚的眼神勾了勾吉爾菲艾斯。

  哇……幾個學弟暗自贊嘆著。
  「約瑟芬?」吉爾菲艾斯連忙走了過去。「你找我?」
  「沒錯。」
  「你到底要不要跟我走啊?明天我就要上飛機了耶。」
  醫院裡的咖啡廳裡,面前擺著一杯冰咖啡,約瑟芬沒有好氣地說著。
  「……萊因哈特的公司在這裡……」
  「你周末回來不就好了?大不了機票錢我幫你出羅。」約瑟芬修長的手指指著吉爾菲艾斯的鼻子。「你啊,少這樣悠哉悠哉的,你還不夠慘啊,快點走吧!這裡不歡迎你,我那兒可等著你。」
  「……我又沒有錯。」吉爾菲艾斯低著頭。
  「……別跟我說你在鬧彆扭?」
  「才不是呢,約瑟芬!」吉爾菲艾斯連忙說著。然而,察覺到自己的音量太大,也連忙壓低了聲音。「萊因哈特那裡的合約還有幾年,熬過了以後,我再跟他商量一下……」
  「現在商量。」約瑟芬遞過了手機。
  「……我以前跟他談過了啊,他沒有辦法……」
  「我剛剛跟他談過才來的,你撥給他吧。」
  ……吉爾菲艾斯接過了手機。
  「……齊格飛,大家都在擔心你啊,你曉得嗎?」
  吉爾菲艾斯點了點頭。
  「……你還有什麼放心不下的呢?」
  壓低了帽緣,靠在加護病房的玻璃窗外,紅發的青年靜靜看著病床上的小男孩。
  本來,已經回復了活潑生氣的男孩子,現在身上插滿了管子,全身浮腫不堪。「他們把藥丟了,沒有辦法。」一個醫生低聲說著。「適合他的心髒也太難等了。」
  「他大概還能活多久?」紅發的青年低聲問著。
  「……大概就是明天了,家屬已經決定放棄急救。」
  「我已經請好了假,明天跟你一起過去跟約瑟芬會合。」萊因哈特一邊幫他收拾著簡單的行李,一邊低聲笑著。
  「下午三點的飛機,應該不會太趕。到了那邊,我們再來找房子。」
  「……萊因哈特……」蹲在地上,萊因哈特的面前,吉爾菲艾斯低聲喚著。
  「干嘛?」萊因哈特疑惑地看著他。
  「唉,真是個傻個子……」上班期間,萊因哈特在桌上撐著下巴,低聲嘆著。
  「經理,急風新聞社又來要求采訪了。」
  「我沒空理他們。請他們喝杯咖啡,叫我的秘書去應付。」
  「是……」
  其實,最放不下的人是你吧。就因為你這麼想,臉上寫著一切都是我的錯,才一直一直讓他們把你逼到現在這種地步……
  唉……算了,遲個一天也不要緊了。只要,你能釋懷就好了……
  哭得最傷心的,還是小約翰的母親。
  下了班,就連醫師袍都沒有換就趕過來的吉爾菲艾斯,站在遠方,看著這一幕。
  小約翰已經斷氣了,蓋上了白布,然而,他的母親卻還在苦苦哀求著醫療人員救他。
  小約翰的父親試圖扶她起來,然而小約翰的母親卻是根本不理會他,還是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著。
  幾個工作中的醫療人員搖著頭,避開了現場。等到……眾人都走散了,他的母親才哭倒在了地上。

  「為什麼你們不救他啊!?……不管花多少錢都不要緊,我一定會去准備的啊!……為什麼你們不救救他……」
  「好了,我們還有一個孩子啊,真要傾家蕩產了,我們要怎麼照顧他?」小約翰的父親低聲說著。
  「……是你殺的!你們殺了我的孩子!嗚……」小約翰的母親哭著。
  走進了停屍間,看著那具小小的屍體,吉爾菲艾斯只是輕輕嘆了口氣。
  「沒有辦法,這也算是物競天擇吧。」紅發醫師身旁的醫生是這麼認為的。「再說,就算他活下去好了,又能活到幾歲?撐個十幾二十年,家裡負債累累才走了,可憐的人又是誰?」
  「……我還有哪裡可以做得更好呢?如果以你的觀點來看?」吉爾菲艾斯問著病人最後的主治醫師。
  「……你在說什麼傻話啊,吉爾菲艾斯醫師……他一來不是你的病人,二來你已經做得夠多了……甚至,太多了……」主治醫師笑著。
  「……太多了嗎……」
  「你唯一的錯,就是為他做得太多了。」主治醫師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很慈祥。「其實啊,你一開始就不要插手,什麼事情都不會發生了。」
  「……我是不是無意中做了很殘忍的事情……」
  「……殘忍?可是小約翰多活了兩個月啊。」主治醫師似乎又不能認同吉爾菲艾斯的想法了。「而且啊,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他拿我的聽診器去玩,還笑得好大聲呢……」
  走在回家的路上,吉爾菲艾斯輕輕嘆著氣。
  路途有點遠,然而,他需要一點時間好好想想。
  他可不想,帶著一副垂頭喪氣的臉回家。這樣,會讓萊因哈特擔心的……
  「吉爾菲艾斯醫師?」
  才剛離開醫院,小約翰的母親就在身後叫住他了。一臉的著急。
  「……啊,那斯塔女士?」吉爾菲艾斯連忙走了過去。「您還好嗎?您怎麼站在這裡?」
  「……果然是您!太好了!太好了!……求求您!求求您!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快死了,可是他們不肯救他……」小約翰的母親哭喊著。
  「……那斯塔女士,您要節哀順變,小約翰他……」吉爾菲艾斯低聲安慰著。
  「……連您也要跟他們說一樣的話嗎?」小約翰的母親哭喊著。「為什麼……為什麼你們不救他……我願意付所有所有的代價啊……」
  『為什麼!為什麼!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做!那是瑞東的心髒啊!你們就沒有一點仁慈心嗎!你們還配做一個醫生嗎!』
  「那斯塔女士,我也十分的遺憾……」
  「……你們……是你們殺的……小約翰明明……就會笑了……為什麼你們還是不救他……」
  『你們……是你們殺的!還我!把瑞東還給我!』
  在吉爾菲艾斯的眼前,那個飄著雪的夜晚,在病床旁哭泣著的男孩子似乎又回來了。
  他走得好安祥、好安祥……不哭、不鬧,也不問為什麼爸爸媽媽沒有辦法救他……甚至……半個小時前的機會,他也讓給了另外一個孩子……
  為什麼……要如此衡量著一條生命……為什麼……自己當時什麼都沒有辦法做
  呢……只能……一直一直地哭泣,就與……小約翰的母親一樣……!
  胸口的一陣劇痛,讓吉爾菲艾斯的眼睛直直看向了眼前的婦人。
  顫抖著的手,緊緊抓握著還不斷深入自己胸膛的鋼筆,鮮血,染紅了雪白的外袍。
  婦人放開了手,用著驚嚇的表情看著眼前蒼白的男子。
  他的胸口冒出了鮮血,而自己……
  婦人看著自己沾滿鮮血的雙手,驚聲尖叫了起來。
  然而,那尖銳而凄涼的聲音,吉爾菲艾斯已經聽不見了……



35 尾聲


  喀喀喀喀……
  急促的腳步聲。
  自動鐵門開了又關,手術室外的紅燈亮了起。
  由遠而近的,高跟鞋快步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的聲音還沒有停止,後方還跟著一大群著急的男男女女。
  約瑟芬一身的雪白套裝,披著淡粉紅的名牌外套,踩著細根的高跟鞋,快步而嚴肅地走來。
  「約瑟芬,他沒事吧?他不會有事吧?」
  問的人著急,沒問的人更是著急地眼淚直冒。
  「我又還沒看到他,有事等我出來再說。」
  約瑟芬走到了鐵門前。當門開啟的時候,她脫下了外套,隨便地扔給了身後的人。
  「擔心什麼,只要能救,我會讓他死嗎。」約瑟芬淡淡看了身後的那群人一眼,接著,就走進了手術室。
  「不用找了。」
  塞給了司機一張大鈔,萊因哈特就連忙下了計程車,往醫院跑了過去。
  是開玩笑的吧?開玩笑的吧?他還記得他出門前的親吻跟道別,現在卻說他已經被送進了手術室?
  開玩笑的吧!也許是自己生日還是他生日什麼的,大家在鬧著玩的吧!
  什麼叫做刺傷了心髒?什麼叫做心包膜出血?什麼叫做心包膜填塞?既然只是心髒的什麼什麼膜,為什麼會有生命危險?
  「萊因哈特!?」
  萊因哈特才一跑進等待室,眾人就連忙站了起來。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萊因哈特著急地問著。「是誰留言的?是怎麼回事?吉爾菲艾斯沒接電話啊……」
  「……萊因哈特,你聽我們說……先坐下來,聽我們說……」
  「我站著聽就可以了!」
  就在此時,手術室外的燈光熄滅了。
  眾人的視線轉移到了手術室門口。
  過了約莫一分鐘,熟悉的高跟鞋聲又響了起。
  只是,緩慢了很多。約瑟芬走得很慢。
  嘶……自動門又打了開。
  約瑟芬在眾人面前脫下了口罩,摘掉了頭套。
  「約瑟芬,吉爾菲艾斯沒事吧?」眾人著急地問著。
  然而,約瑟芬只是把手上的口罩跟頭套扔到了地上,然後才閉著眼睛,緩緩說著……
  ****
  夜,已經很深了……
  然而,萊因哈特還是不能入眠。
  躺在吉爾菲艾斯的床上,在他以前的房間裡,皎潔的月光照得房間好亮好亮……
  在這只有一個人在的大房子裡,太過的安靜反而讓思緒一再一再地轉著圈子。
  「咪嗚……」金黃色的小貓觀察了一會兒後,跳上了床。
  小理查走了幾步來到主人的身旁,然後才安安靜靜地趴了下來讓萊因哈特慢慢摸著它。
  「……你也會想他嗎?」萊因哈特低聲問著,於是就是低低的咪嗚聲。
  小理查的體溫有著讓人心情平靜的力量。難得溫馴的小理查即使眼睛還是咕嚕咕嚕地轉動著,不過它依舊乖乖地陪著主人,直到萊因哈特漸漸地睡去。
  萊因哈特的呼吸以及心跳變得緩慢而穩定,慢慢的,就連手都從小理查身上滑了下來。
  小理查睜著碧藍色的眼睛,先是打量了自己主人一會兒,然後才眯著眼睛,小心翼翼地調整著自己的位置。找到了一個最溫暖舒適的地方,然後才趴在了床上心滿意足地睡著。
  直到……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小理查的耳朵才微微動了一動。
  然後,碧藍色的眼睛重新睜了開。小理查站了起來,小心翼翼地跨過了主人的手臂。走了幾步跳下了床,小理查鑽出了臥房門的縫隙,來到了客廳。


  月光實在是太亮了,亮到了小理查甚至不用調整自己瞳孔的大小就看見了吉爾菲艾斯。
  紅發的青年走過了小理查身前,回頭對它笑了笑,然後才走進了臥房。
  「咪~」小理查叫了一下,然而紅發的青年沒有回過頭。於是,小理查就跟在了紅發青年身後,走回了主人正在睡著的房間。
  當小理查走到的時候,紅發的青年已經蹲在了床邊,靜靜看著萊因哈特的睡臉很久了。
  「咪……」小理查走到了紅發青年身旁,低聲叫著。
  「……他……過得好嗎?」紅發的青年低聲問著。
  「咪嗚……」
  於是,紅發的青年輕輕嘆了口氣。傾過了身去,像是晚風吹拂過一般,輕輕吻了吻萊因哈特的臉頰。
  小理查還是低低叫著,像是在撒嬌一般,然而紅發青年只是萬般不舍以及依戀地用著手指輕輕撫著萊因哈特的臉頰。
  「咪……」
  「萊因哈特……」
  當萊因哈特重新睜開眼後,紅發的青年已經消失了蹤影。
  彷佛,他只會在月光下出現似的,而隨著月光的離去,也悄悄地離開了。
  撫了撫臉頰,彷佛有一個好溫柔好溫柔的吻曾經停留過,側身躺在床上,萊因哈特還有些舍不得離開。
  但是,日子還是要繼續過著的。就算沒有他在身邊,時間還是靜悄悄地流逝著,而他……也不想讓他擔心……
  『就算只有一個人,我還是會好好過下去的……我保證……』
  這是在他離去前,自己在他面前,一字一句說過的話。他到了現在,還是記得他那安心而欣慰的笑顏,以及……他那有些冰冷的,道別的吻……
  但是,他為什麼還不回來!
  想起了憤恨之處,萊因哈特一腳踢開了棉被,怒氣衝衝地下了床,大步走到了客廳。
  萊因哈特赤裸的雙足走在厚厚的地毯上,小理查也戰戰兢兢地跟著,就連大氣也不敢喘上一下。
  拿起了話筒,萊因哈特大力地按著號碼鍵。
  嘟~嘟~嘟~嘟~
  「……喂?」
  「這次是誰破水?」
  「……萊因哈特,你先聽我解釋……」
  「我……現在正認真地考慮有關於你的地位……」
  「嗚!」
  「……我想我們還是當一般室友就好了。」
  「哇!萊因哈特!」
  「你不回來就算了!把我的相片還給我!」
  ……所以??
  ****
  「診斷心包膜填塞的intern給我站出來……我要個人給你特別的指導……」
  ****
  「嗚……小芮,你別咬了,讓我先摸摸萊因哈特嘛……」
  ****
  「哈羅!親愛的,我回來了!」右手拿著大把鮮豔的紅玫瑰,左手提著一大籃的巧克力,紅發的英俊醫生張開了雙臂、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打開門的金發青年穿著睡衣,靠在門邊冷冷地看著他。
  「我的照片呢?」
  『嗚!你們不是說有用的嗎!』
  『奇怪了,我就是這樣哄我老婆的啊……』
  『我也是這樣就成功了啊……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難道他對巧克力還是鮮花過敏?』
  『哎喲,進去啦!』
  給了紅發的青年一腳,好友才慢條斯理地關起了門。
  「好了,沒事了。」他宣布著。
  「……你確定?」一個人小心翼翼地提出了疑問。
  「檢察官跟法醫都在這裡,頂多等一下回來開死亡證明。沒事啦,走了,喝咖啡去。」


吉萊貓語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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